第六百六十九章 魏国公府

朱厚照在前世的时候也曾到过南京,更走过秦淮河,不过当时的秦淮河显然没有今时今日这般韵味。

皇帝的身份其实是个大问题,寻花问柳实在有碍观瞻,而且他也没那么恶趣味,如果是要女人,对他而言实在容易不过。

只是前世这类东西可不能光明正大,因而心中多少想着坐上花船,沿河浏览一番。

为此朱厚照还去翻过实录,实际上,宣宗皇帝在位期间也曾三次南巡,他观赏戏曲、游览园林,就是没有夜游秦淮河的记载。

这样的话,他就只能控制控制了,实在不行以后再来,第一次南巡就留下这样的丑事,怕是有些不妥。

但南京城内还是可以走的。

那天,王炳禀报了应天府、常州府、苏州府和松江府的一些民情民事,基本上还是如在淮安府一样,既然是同类型的事,处理的方式也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不怕多,朱厚照占着为百姓做主的大义,杀得多那也是做好事。

锦衣卫指挥使毛语文一直随驾,皇帝到哪,他到哪,所以南京城里的锦衣卫多了起来。

朱厚照今日从皇宫而出,一路乘坐车马直邸魏国公府。

现任的魏国公名为徐俌,他除了这个爵位,还担着南京守备,可以说权势极重,而且他的名声其实不错,只可惜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身体也不大好。

他有个儿子早亡,现在全部的希望落在孙子头上,便是那位获有‘草包将军’之名的徐鹏举。

朱厚照并不了解这一段历史,只是从已有的信息来下判断——徐俌还行,徐鹏举大概也没有乃祖的气象。

皇帝驾临,魏国公府蓬荜生辉,便是连花坛里落下的枯叶也全都收拾得干净。

王府占地广阔,府邸宏伟壮观,一入门便是一片宽敞的庭院,直道越过王府内的假湖,湖内皆是荷花,两边还有长廊,长廊上镶嵌的雕镂花纹每一个都不同,尽显江南院落的婉约。

魏国公徐俌携一家老小跪地迎驾,这是徐家多少年来都没有过的荣耀。

朱厚照也是初次见他,所以没有和他客气,让他行了完整的礼节,最后站在他的面前说:“平身吧,魏国公。到里面去,朕有事和你说。”

“是,老臣谢过陛下。”

在边上扶他起身的相对年轻一些的小伙儿应当就是徐鹏举,方方的脸,瘦瘦的身材,朱厚照只看了一眼,之后他‘变客为主’,走在前面,魏国公一直跟在身后。

“朕自离京之日起就想着,到了南京以后怎么样也要来一趟魏国公府。当年中山王辅佐先祖定天下,这是立了大功的,先帝也有过类似的旨意,所以你这里朕得来啊,来看一看功臣之后。不过也有大臣说,朕一路南下,从未入过臣子府邸,忽然造访恩宠过甚,尤其魏国公一门已经尽享荣华了,但朕转念一想,皇族与勋贵本为一体,哪有什么过甚不过甚。魏国公,你说是不是啊?”

皇帝这一番话道明来意,就是政治目的也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让徐俌有些讶异,毕竟这种实在话,你心里想就行了,还拿出来说做什么。仿佛就是我并不想来,但是得给天下人传达一个政治信号,所以才来了。

不过后面倒也讲到了皇室勋贵为一体的话……

总的来说,既显示了荣宠、也保留有一些距离,这个距离就会让他们保持对皇权的敬重。

其实朱厚照也不是刻意要这么讲,只不过当了十年皇帝,这些都已经是下意识的行为了。

徐俌年老成精,隐隐有所感觉,天子盛名在外,这可不是假的,“魏国公府一切恩荣皆赖陛下赏赐,老臣时常感念天恩,更不敢自恃先辈之功。”

“恩。还有一桩事。”朱厚照将右手的扇子缓缓敲击左手,整个人一副放松的模样,“南京的皇宫朕觉得很好,隔上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过来住上一阵,当年太祖皇帝就在这里定鼎了大明天下,来一次,也提醒提醒朕,祖宗创业不易。所以这南京城你得给朕守好了,孝陵、皇宫、大报恩寺这都是至关重要的所在,千万不容有失。既然魏国公府与皇室为一体,皇室的这些事……魏国公,你是一丁点儿都不能躲。”

徐俌自然没二话,“皇上教诲,老臣谨记。魏国公府上下,都愿为皇上效命!”

到了屋里以后,朱厚照视线又转向一边,“这是你的孙子么?”

“正是,鹏举,还不赶快拜见皇上?”

朱厚照前世倒也听过此人一些名字,不过印象不深,此刻看他么,觉得像个未长大的孩子,大概是得皇帝召见,所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臣徐鹏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

“谢皇上。”

朱厚照一直笑,不过他心里要藏的事,可能会吓他们两个一跳,但事情该办还是要办,“魏国公啊。”

“老臣在。”

“朕今日来还有另外一桩事,不知如何启齿。”

“请皇上明言,但有所需,老臣必竭力而为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在淮安府办了一桩案子,听说也传到了应天府这里,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各地的鸣冤鼓接二连三的响了。这里面,似乎有和魏国公府相关……之人?”

徐俌一听这话,那张老脸直接吓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陛下饶命!老臣、老臣却不知有这等事!”

“不必如此,小事一桩罢了。朕今日私下来就是想着不要将事情闹大。”朱厚照起身,去将这六十五岁的老人家扶起来,可不要他来一趟就把人给吓死,那就尴尬了。

不仅如此,他还安慰着说:“朕这个皇帝比之当年亦有进步,知道这为官之人啊,有时候就容易为一些亲朋好友所害,什么小妾的娘家、管家的亲戚……这等人沾上了你,便要不顾一切的攀上你。魏国公的为人,朕是清楚的,你说你不知道,朕信。但事情确实有这么个事情,现在闹到朕这里来,朕不能不给老百姓做主,所以……”

皇帝的笑容绵里藏刀。说得都是软话,做得事情是一点儿都不软。

徐俌别无选择,“陛下放心,不管是谁,敢于打着魏国公府的牌子招摇撞骗、欺压良善,便是朝廷不收他,老臣也断断不能容他!”

“那好。朕今日就是提个醒,也免得下面的人蛇蛇蝎蝎,乱嚼舌头根子。行了,你们都起来吧。”朱厚照笑得露出了牙齿。

他不愿意到南京来和魏国公闹出什么笑话来,这一家子的身份有些敏感,除非真的是很重的罪,否则都是他这个皇帝过分。

但魏国公府在这片地界的影响力不小,王炳和锦衣卫那边来的消息,隐隐约约都要扯上徐家,既然如此,那也只剩这么个办法了。

政治玩到最后可以说是无聊,也可以说是精妙,无非就是这么点事。

可怜徐俌吓了一大跳,皇帝恩威难辨,真的有什么把柄叫满城的锦衣卫给抓到,就是不动他根基,但是作为皇上,想让他们一家难受那还是很容易的。

现在断尾求生,也算是及时止损。

而朱厚照三言两语之后,便不再提这事,转而和徐俌谈论起南京守备等防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