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年五月中旬,京师的飞马终于抵达了甘肃。
历史上的正德后期一直到嘉靖,明朝甘肃镇的防务压力主要来自于三个方向,嘉峪关外方向的就是土鲁番汗国。
此外还有小王子,就是正德二年和明军作战的小王子。历史上,河套地区失守,导致小王子可以从宁夏入关,除了向东、向西威胁中原腹地,他还可以向西兵掠河西走廊。
当然,这一条压力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第三个就是青海方向的亦不剌部落,也就是投降的那个亦不剌。真正的历史上,他在小王子征蒙古右翼三个万户的战争中失败,于是一路西逃到青海附近驻牧,自那时起就一直与明军交战不断。
这一条现在也不存在了。
青海方向当然存在一些蒙古部落,不过这几年随着边军的强大,敢于冒头的早就被周尚文顺手打了。
现如今,甘肃镇的防务压力就是嘉峪关外,一个以国家之名存在的土鲁番汗国。
甘肃这个地方土壤质量较差,大部分都是沙漠和戈壁地带,这种地质条件并不适合农耕文明生存和发展,有明一代在这里也人口稀少,即便是盛年,也就一百多万人。
这是发动战争和进行实质性统治的不利因素。
而且出了嘉峪关这种情形也没有明显的变好,否则先人早就去抢过来了。
基本上,西北地区只能够在一些河流沿岸和绿洲地区进行区域性的耕种。
另外一个办法,就是外运物资。
正德年间就是这样,即便有了红薯也需要外运,红薯的热量低,而且对于土地的消耗很大,并不能仅靠它就让甘肃变成江南那样的宝地。
毕竟除了主食,还有盐、铁、布帛以及战马吃的精豆等等必须物资。
朱厚照是通过区域调节,从宁夏、河套等地区调入,形成对甘肃的支撑。
再经过周尚文几年整备,甘肃镇也进行了兵力的精简,他的总兵府位于甘州(即今天的张掖市),城内设甘州左卫、右卫一万精锐步卒,和一万大明骑兵用来防卫镇城。
在最西北的端点肃州,设肃州左卫、右卫,共一万精锐步卒,用来威慑哈密和土鲁番。
此外,马荣率领五千大明骑兵也驻肃州,数量是有些少,不过再多,后勤压力就更大了。
在甘州后方,或者说东方,原山丹卫已经建设了一处范围巨大的官牧马场,并有五千骑兵驻防。
再往东也就是原来的永昌卫、凉州卫等,也有千户所驻防,不过在战力上已经降为类似乙级卫的那种概念。
凉州卫的北方是镇虏卫,属于宁夏镇的防务范围,如果这个时期河套有失,那镇虏卫实际上并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连带着凉州卫也很危险。
但如今并没有这样的忧患。
大明整体的思路都是精锐在外,次精锐在内。
现如今,只要朝廷下令,周尚文是可以调动两万精锐步卒和两万余骑兵这样规模庞大的部队的。在西北,与各部落、汗国争斗,这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
此外,甘州城也因为朝廷这几年富裕,所以进行了扩建和加固,城墙周长达到了十二里三百五十七步,高三丈三尺,厚三丈七尺。城墙东、西、南、北正中各开一门,各门上镶刻横额。同时,在城墙上修建了大量的敌台和角楼,形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
城内,生活着西北区域最多的汉人,同时也是中原与西域进行贸易的重要节点城市,包括甘肃镇总兵府、甘州卫指挥使、镇守太监府等军事色彩的设施都在此处。
可以说,连续几年的军事建设,带来的人、物和安全等稀有要素,已经使得甘州城重新生机勃勃。
此次皇帝下令可以对外用兵的底气,也来自于此。
周尚文接到旨意之后,颇为振奋,他将马上叫人请来了甘肃巡抚曹观平和甘肃镇守太监李力。
帐下的副将、几个卫所指挥使当然也全都集结。
曹、李二人到了以后,周尚文便对二人说:“两月前的奏疏,皇上已经批了,旨意就在此处。”
翻开来看,其实就五个字的核心意思:
“……哈密,不可失。”
“李公公,曹中丞,圣旨已到,圣意已明。这甘州城本官是待不下去了,最迟十日后,总兵府便会传令大军开拔,还望两位早做准备,到时与大军一起出发!”
曹、李二人都不与皇帝直接相熟,但都是通过近臣推荐而得此位,皇帝如今是这番意思,他们自然没有二话,不多表现,怎么能进入皇帝视线?
“我等愿与靖虏伯并肩作战!”
“好!”
周尚文心中畅快,现在已经不是以往了,都正德十年了,敢在政治上对军事行动进行掣肘的官员只要报上去,皇帝肯定是遇到一个杀一个。
所以战场之外的这份舒爽感,是周尚文这几年来的巅峰。
至于这十天的时间,他们要等待一些物资。
周尚文得到消息以后自己也派了几路兵马前去迎接,
陕西固原镇运来了先前存放的库银,可以一解开拔银以及后续需要的抚恤银等燃眉之急,宁夏镇和河套朔方镇运来了大批的军粮。
那运粮的队伍在山谷间成纵队,一眼都望不到头。
大概是各大臣也感受到皇帝在旨意中的坚决,所以自然纷纷重视此事,以此来表现自己。
军粮,王守仁是让朔方左卫指挥使韩十二郎亲自押运,而陕西巡抚王琼为免库银有失,连本人都来了。
甘州城这几日就是城门洞开,一车一车的往里面运东西。
这样的动静,就是老百姓也知道要打仗了。
甘肃总兵府去前,周尚文亲自迎接王琼,谁他娘的不欢迎财神爷啊?
“靖虏伯!靖虏伯!”王琼也不是稳重的性格,他的得意和邀功跃然于脸上,“陛下旨意还未到,我便让人打开银库装车,就等旨意。旨意一到,两炷香的时间银车便出城了!这一次,靖虏伯可得还陛下一个大大的胜仗才行啊!”
“多谢中丞!中丞援手之恩,周尚文必定不忘!中丞里面请!”
周尚文以盛礼迎接了王琼。
坐下后问:“中丞何以知道陛下会让中丞先用陕西库银?”
“靖虏伯有所不知,”王琼脑袋凑近些,“正德七年、九年,两次大朝会,陛下都对我说过,西北一旦有变,陕西便要打头阵,我便要打头阵,银子、粮食都要提前备好。所以靖虏伯是不知,你每次巡边、打个小仗,我这里都得集结一番。”
“哈哈哈!这是陛下高瞻远瞩啊。过几日,河套、宁夏的军粮该也到了。”周尚文冲着北京方向拱手,“陛下此次是压下了朝堂中的反对声,如此信重,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罕见。”
文为王琼,武为周尚文。
为了这个格局,朱厚照几年都没动王琼。
王琼是会贪些银子,但他办事能力很强,他说道:“甘肃镇兵马出征以后,甘肃兵力空虚的问题陛下也考虑到了,我已命陕西各卫所按旨意备战,并适度向甘州方向接近。除此之外,此次军粮虽没用到陕西,但亦有准备,靖虏伯你只管冲锋杀敌,后方有我,就算我不行,还有宁夏的仇钺和朔方的王守仁。喔,对了,兵器、药品缺不缺?这些我都也准备了。”
“连药品都有?”周尚文略微意外。
王琼又得意的笑了笑。他在这贫瘠之地都几年了,这次是最大的机会,弄得好直接就能调入京城。能不用心?
这家伙在浙江就操心海贸,到西北就操心用兵,转悠来转悠去就是不离圣意,做官,他可精着呢。
周尚文也会察言观色,他颇为默契的说:“此番若是得胜,我必向皇上上奏中丞的功劳。”
王琼一边得意一边‘谦虚’,“哪里哪里,这都是圣上旨意、也都是圣上的功劳啊,啊?是不是?”
说到最后还是收不住嘴角笑。
周尚文心领神会,也哈哈陪笑起来,“是极,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