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之间相互争斗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更加不是洪水猛兽。对于朱厚照来说他只是看,这是于国有利,还是于国有害。
如果臣子之间相互以检举对方的为政之失来作为争斗的手段,这其实还有积极意义。
他只是不希望看到那种故意破坏某个人职责范围内的事,来造成他政治上的失败。
这其中比较恶劣的是,两方相斗,一方领兵抵御外敌,另外一方却要扯他的后退。毕竟打了败仗这种罪,还是蛮重的。
而朱厚照看到的是,杨一清不拿蓟州的事做文章,他是另外找了个条路子。
这就说明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虽说皇帝的圣意已经被揣摩了透,但不重要,他们明白这是圣意最好,免得自己的行为越了界。
至于锦衣卫,对他们来说,这不算多大的案子。
朱厚照唯一会有些疑虑的地方,是王鏊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毛语文带到了。”
“让他进来。”
“是。”
皇帝大致把事情说了说,也把那封奏疏给他了,“去查查这两桩侵占田地的案子。查到以后,若有涉及超过两府范围的官员,动手之前记得先禀报。”
这个要求有些特别,毛语文记在了心里,“是!”
因为朱厚照搞不清楚里面是不是只涉及所谓的侵地。
如果杨一清要借此来将王炳也一同整下去,那他是不同意的。
因为那样一来,内阁里的氛围就变了,变得‘人人自危’,从此之后争斗只会越来越激烈。
从弘治二年徐溥入阁开始的那种内阁相对和睦的基调就再也没有了。
作为皇帝,他必须要有控制大局的能力。
这些都不是儒家的帝王之道里会教的东西,所以一个皇帝有智慧和没有智慧真的会是很大的差距。
事情简单,也就没留毛语文太久。
于是朱厚照又回过头去继续把那一摞内阁已经票拟的奏疏拿过来看。
这期间,威宁伯回京后也到宫里来觐见述职,吏部梁储和户部韩文分别来了一趟。
批批奏疏,与大臣交流交流,这样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
天气不再寒冷之后,朱厚照开始把蹴鞠和武术捡了起来,因为之前定下了要亲征,所以武术和马术的练习一直没断。
在外面奔跑跳跃了一阵,虽然会满头大汗,但人反而会更有精神。
之后再泡个热水澡,当真是一番享受。
至四月中下旬,到晚上时,穿个单衣外面再披上一件,只在屋子里就已经不冷了。朱厚照乾清宫暖阁里摆好的软塌上,沈淑妃已经等候了一会儿了。
自从上次出了那个事,皇帝还是第一次召她侍寝,所以她既有些欣喜,也有些紧张。
等到皇帝过来时,她很迅速的过来要扶着朱厚照。
“秀玉怎么样?”
他说得就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秀玉公主。
“托皇上的福,秀玉很好。”
这年代的婴儿夭折率高,即便是皇家也是这样,所以说还真得注意,这不是开玩笑的。
“过些日子,朕再去看她。”
沈淑妃是选秀入宫,所以身材不像敬妃那样高挑修长,不过能过得了选秀,肌肤如玉、圆润爽滑这些那还是有的。
朱厚照身着单衣,她也身着浅粉色的单衣,凑近了,会有一股清香。
只可惜,因为那件事,她的动作已经不像最初那般轻松,反而顾虑很多,显得生涩。
朱厚照也不愿多提,省得越描越黑。
所以就靠在她的腿上,又看了会儿书,看着看着,他说道:“淑妃。朕刚刚在来的路上,还命人去召了昭妃(怀颜),今日你和昭妃一起侍寝吧?”
沈淑妃心中一个刺痛,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得和旁人一起。
“是,臣妾遵陛下旨意。”
其实一起侍寝这种事,先前也有过,除了夏皇后,其他人、各种排列组合朱厚照都试完了。
所以要说针对她那也不是,只不过她现在机会少了,自然就会有些可惜。
但等到真的盖上被子,她才管不了边上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人,反正是极力迎合,不管何种羞耻的姿势,她都想满足皇帝。
……
浙江杭州,巡抚衙门。
章黎到任以后首先办了两件事,第一是配合对陈泰亲属的调查,因为涉及的人多,所以巡抚衙门也是出了力的。
第二件,就是传达皇帝旨意,取消自景泰元年始设的杭州钞关。
所谓钞关就是官府在一些商运中心设置的征收商货税款的税关,杭州钞关实际上也是运河钞关,就是设置在京杭大运河上的。
具体的做法,就是对过往船只、商品征收一定比例的税收。
京杭大运河上除了杭州钞关,还有临清、济宁、徐州、淮安、扬州和浒墅关等。
所以杭州钞关取消,只是开始。
我们后世人都知道,内地设置关卡收税,肯定是伤害商业的。本质上海关也是一种关卡,为了促进贸易,现代国家还不是互相约定减税?
对于当下的明朝来说,钞关并不能说完全的坏,毕竟它还是带来一定收入的,而且针对商人课税本来也是他们应尽的义务。
但问题就在于,完全的管理不善导致地方官员巧立名目,增加各种苛捐杂税,造成了商人的负担大大增加,而这个地方完全成为了贪官的温床。
不管上面的规矩怎么定,下面的人就是乱收钱。尤其京杭运河一路北上,过个关交个钱,做一趟生意能挣几个钱?
朱厚照是觉得反正朝廷收不到这些银子,干脆取消了算了。
章黎则是想把这个举动作为一种标志性的事件,来鼓励浙江的商人更多的出海。
所以今日的巡抚衙门是济济一堂,官员代表,商人代表全都来了。
开海以后,因为丝绸和瓷器的大量出海,已经开始在浙北区域形成了一些具有特色的‘产业区域’,这个词用到大明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至于道理也不深刻,仅仅就是赚钱而已。
与此同时,杭州城里也有各种各样的织布作坊应运而生,他们收桑农的蚕丝,雇织机的工人,一条从原材料到加工再到出口的产业链已经完全成形。
以依附于梅可甲的大明南洋公司为主的几个商家,都已经是拥有上千织机的大商人了!
章黎代表的是远在京师的皇帝,他对今天的来客宣布,“自朝廷开海以后,每年数百万两的海贸银已经成为朝廷最重要的国库来源之一,朝中上下也都认识到开海、贸易对于大明的重要性。本官新任浙江巡抚,被嘱咐的首要职责,同样是要维护好海贸逐渐向好的大局,这是圣上的旨意!不仅如此,朝廷还准备筹建水师,用以保护我大明商人的商路安全!所以各位尽可放心,往后大明与海外的贸易只会日益繁盛,各位也会有赚不完的银子,还有,还有……陛下也曾嘱咐过本官,有一句话要带给浙江的商人。”
这句话是用写的,章黎双臂一张,两边大字条幅落下,是一句白话文:不管你们把商船开到哪里,大明永远都是你坚强的后盾!
商人们大概这辈子也没感受到朝廷对他们有这样的重视,反而全是陌生感。
“陛下,真的要保护我等?”
人们将目光投向梅可甲,毕竟这是老熟人,章黎刚刚才来,都不了解。
梅可甲也是点头,“此事千真万确。陛下说,大明的商人也是大明百姓,只要遵纪守法,不做危害朝廷之事,凭什么不保护?”
其实出海做生意,倭寇、海盗还确实是个问题,如果朝廷真的有意要筹建水师,商人肯定是举双手欢迎。
“原本朝廷在福建泉州也有水师,不过船小人少。但自今年开始,大明就要开始建造两千料大船了。”
章黎点头,必须得这样,这官当起来才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