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增皇帝派来的镇守太监,
太监么,会起贪念、想贪钱,金银珠宝、良田美宅都对其有诱惑,可他们是最不愿意谋逆的。
不是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见识,也不是和朱厚照的感情深厚的不得了。
实在是他没有理由这样。
边疆小王对抗朝廷正统,双方的实力本就悬殊。
冒这么大的风险,必须要有足够的收益。
那帮跟着安化王造反的人,原先要么是无名之辈,要么就是犯了死罪,所以他们的收益是活命再加上当开国的功臣。
可他太监能有什么?
他已经是守备一方的镇守太监了,了不起做到那个司礼监的大太监。能有多大区别?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在地方代表皇帝,就是最大,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比起来,谁更舒服还说不好呢。
拼死拼活的,就为了这个造反么?
所以李增这账算得清楚,他才不会跟随偏居宁夏的安化王。
宴席之上,被他这么一骂,部分人也开始进退维谷。
安化王更加愤怒,“来人,将这阉货拖出去砍了祭旗!”
李增气血上涌,大声怒骂:“安化王,你今日行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可想过将来的后果?咱家是皇上派到宁夏的镇守太监,你要是杀了咱家,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从此再无后路可退了!”
“怎么,你怕了?”安化王眼中带着某种期待。
“呸!应该怕的是你!”
“哎呀呀!给本王杀了他!”
立马上前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将李增给掐住,随后拖拽着他向外面走。
“逆贼!逆贼!逆贼……”
姜汉没想到安化王竟会当场杀人,他看今日也是要遭,不过一个没卵子的人都有此番气节,他又怎能落后,“安逆!你当真如此残暴,要将今日在场的人都杀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姜总兵,本王希望你是识抬举的人!”
“荒唐!你身为臣子行造反之事,此为不忠,食朝廷之禄却举兵,此为不义,身为朱氏子孙却要坏祖宗基业,此为不孝,一言不合便要大开杀戒,此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岂可为帝?便是你今日杀了我们,我等也不过是先行一步,迟早你也会身首异处!”
“不错!”副总兵杨英也跟上来骂,而且悔恨的说:“往日便见安逆有逾矩之举,只想息事宁人而坐视未礼,没曾想你这不忠不孝之辈竟包藏此等祸心!皇上,微臣对不住您呐!”
安化王心中烦躁,他没想到自己摔杯为号之后,主要的几个高官竟然都不归顺于他。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了。
“来人!将他们都给本王抓起来!”
李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监一个,但姜汉和杨英可不是,他们久征疆场,力气是有的,虽说已经深陷敌营,但束手就擒倒也不至于。
尤其姜汉,他先是装作不反抗的样子,在士兵接触他的一刹那,全身暴起肘击右边一人,顺势夺刀,然后劈向左边。
一瞬间,便是血溅当场。
且他脑子极为清晰,当此之时,只有挟持安化王才有脱身之机。
所以单脚踩上桌子,飞身而起,“安逆,纳命来!”
这真是一眨眼间发生的事。
另外一边的杨英一看总兵动了,他再想偷袭已然不成,因为士兵必定会加强戒备,于是只得提前出手,赤手空拳打退几人,随后抽身大喊:“安逆谋反!人人得而诛之!宁夏镇所有将士,与总兵大人合力擒了此贼,立功受赏!”
“王爷小心!”孟彬急得要死。
这两个不入流的谋士也是满瓶不响半瓶咣当,做事全是宏观,毫无细节,竟然没有考虑到会有这么一茬。
安化王一看姜汉持刀而来,吓得双腿发软,差点都要尿出来,情急之下,立马转身逃跑,并狼狈大喊:“啊!快!快!拿下此獠!”
大殿之内一阵混乱,
姜汉挥剑其实已近身前,只是短了几十公分,且安化王跑得是快的,像是为了逃生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下子冲进己方士兵之中,就是跑得太急,撞到人后不慎跌倒。
“王爷!”
“王爷!”
孙、孟两人疾呼,立马手忙脚乱的跑过去将安化王扶起。
“可惜,差一点就能杀了这逆贼!”姜汉嘁了一声,满脸不甘。
“啊!”对面的安化王也感受到自己刚刚是多么狼狈,直接气成了脑淤血,有些失去理智的下令,“上!给本王杀了他!”
姜汉自知再追已然来不及,而且他身边也都有人将其团团围住。
“杨英!靠过来,我们杀他一番!”
“好!”
但实际上,他们自己也知道,错过刚刚那唯一的一次机会,今日想再活命已不可能。
于是有记载如下:正德四年八月三十日,宁夏庆府安化郡王寘鐇谋反,置酒召汉英等赴宴,席间汉英奋起自卫、怒骂不绝,遂被杀。
……
……
朔方镇。
刘跃先奉张璁旨意抵达时,王守仁便已经整军出发。
皇帝给他的消息不会有错,现在钦差遣使而来,事情便更加确信了。
虽说他将朔方镇的兵马调动到宁夏镇是无令不行,但皇帝先前打得招呼其实已经给了他行动的空间,反而按兵不动还要被怀疑。
所以这一点到没什么,只是他想不明白。
一个小小的安化郡王就敢起兵造反……他明明四周都是强敌啊,北边有朔方,西边是陕西巡抚驻地固原,南边是西安,东北是榆林镇。
哪个像是好打的地儿?西安地处关中,看着兵马好像不如其他几个方向,可那个地形你去打试试。
这还不提驻守河西走廊的平虏伯周尚文呢。
你说你实在不行的话,逃出中原也是个办法,可这明明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啊。
“这个安化王以往未曾听说过,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到底怎么想的?”王守仁是真的想不明白。
所以问自己带出来的两个指挥使,也就是仇钺和韩十二郎。
他们两个也都摇头,“或许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吧。”
实际上,历史上的安化王造反,确实没有搞出太大的名堂。
前后一共十八天,正德皇帝收到消息的时候,当时任游击将军的仇钺已经将这次叛乱给平定了。
而且过程平平无奇。
就是仇钺欺骗了一下镇城中的叛军,说灵州北渡口比较重要,最好要去那边守着,防止朝廷大军打过来。
叛军就这样信了。
然后仇钺就领着一百来人把王府给端了。
再接着假传安化王令,让那些叛军回来,只要无人守渡口,灵州所的官军这不就过来了,仇钺是这个主意。
结果叛军回师的路上,听到安化王被杀了,然后一哄而散。
就是这样。
历史上就如此,现在的朝廷提前知晓,做好防范,那么这一路叛军的形势就更加危急了,危急到王守仁都看不到他们的生路在哪儿。
当然了,看不懂归看不懂,该平叛还得平叛。
八月三十一日,事发第二天,提前行动的王守仁已经驻军灵州所,灵州所有个千户史镛,本来他还被吓了一大跳,因为他这里是叛军第一个目标,结果眼见总督河套的王守仁领着仇钺、韩十二郎两名大将抵达,那安全感一下子就爆出来了。
与此同时,王守仁也听刘跃先说了,张璁到固原府去了。
这个决定,他没话说。分两路行动,自己到固原府,下属到朔方,他听闻原先只是个知县,关键时刻足够镇定,脑子也不乱……
皇帝选人、用人还是如以往一般准。
至于陕西巡抚王廷相王守仁是知道的,那也是个蛮厉害的明白人,他知道情况以后必然也有所行动了。
基本上,安化王连镇城都走不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于是乎也许是某种巧合,张璁、王廷相、王守仁,三个人竟然机缘巧合汇聚在了一个地方——灵州所所在的灵州城!
凭朱厚照的历史记忆,他认识其中两个,但其实王廷相也是历史留名的狠人。
二十七日,张璁先抵达固原。
随后王廷相快速反应,率领八千兵马往灵州方向赶来。
大家的眼光是一样的,这里的军事意义确实重大。
只是他的动作不如王守仁快,他是九月一日抵达的。
史镛才觉得莫名其妙的,原来他这里就三千人,结果一下子变到两万人,整座城都挤得是水泄不通。
王廷相一见此状,立马和王守仁商议,“兵贵神速,还是立马渡河吧?”
王守仁哪里会不懂,“昨日就已命人砍树造筏了。王中丞,这局势你看得明白么?安化王怎么会想到造反?还是宁夏镇有什么特别之处?”
边上张璁先说了句,“怕是恨下官恨得厉害吧。檄文不是说下官在镇城之中假传圣旨、作威作福么?大概是欲杀下官而后快。”
“打下来就知道了。”
王廷相心说劳资哪里知道叛贼怎么想,再说又何必想那么多,大军过去灭了这股叛军就没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