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二年八月中旬,马荣也收到了周尚文的军令,于是带领着八千羽林健儿迅速归队。
与此同时,达延汗看到再攻大同不成之后,选择收拢兵马向东南方向进发。
沿途各县大扰,大抵是大同的损失让其起了残忍之念,所过之处百姓四散而逃,只是终免不了还是有刀下亡魂。
三日后,鞑靼兵锋剑指紫荆关。
原来戍守紫荆关的是一个守备将军,名为袁闯,他见鞑靼军队如此迅速,顿时大惊。
但是前来增援的石奉和朱凤却觉得鞑靼八万人马高强度行军,此时已经人困马乏,完全可说是疲惫之军。
因而正当出关迎敌!
袁闯没有领过所谓的上直亲卫,但他知道自己手里的兵是个什么模样。
所以他坚决反对,
“紫荆关是京师门户,此关一破,则京师近在眼前!因而我等首要之务,便是固守此关!朝廷派了援兵,也是为了守关,可有任何一道旨意说过是要两位将军出关迎敌?!”
袁闯是个山羊胡子,身形瘦削的中年官员,不过喊起话来倒也有几分气势。
然而石奉确实和他想的不一样。
“陛下并未有旨意!但本将侍奉陛下数年,陛下对于用兵之法乃是以灵活为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陛下明确说的!现如今,鞑子数万人马疲惫已极,这个时候还守在城中,是等着他们休息好了,可以全力攻打紫荆关吗?!”
袁闯也不让,“鞑子疲惫?将军这话敢说定嘛?!万一他们还有余力,万一是个圈套呢?!我是紫荆关守将,丢失紫荆关的罪,你推得掉,我却推不掉!”
“这叫什么话。兵是我领的,仗是我打的,就算我想推,怎么可能推得掉?他鞑子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就打不得?!”
石奉是从军学院和上直亲卫中出身的将军,他所接触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目前大明军队里比较好的一方面。
而且皇帝给他们灌输的也一直是你们是一支精锐支军。
何为精锐?
碰到了机会却不敢上,这可算不上精锐。
再有,石奉也的确有立功心切的心理。
不止是他,军学院对所有学员都是这样灌输的。
年轻的将士,就是要通过军功来封侯封伯。
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现在的武将强过过去太多,这个时候手中又有精兵,若还不建功立业,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国公,你以为如何?”石奉向着朱凤求援。
朱凤思索后说:“要不先佯攻一次,试探一下鞑靼人的反应。”
这个不行,石奉立马摇头。
“如何佯攻?”袁闯立马反问,直指要害,“一路兵马出了关,一旦被鞑子追逐攻打呈现败相,到那个时候咱们是开关救袍泽,还是闭关保紫荆关?”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没有那么多‘稳中求进’的路子可以走。
要么打,要么不打,打了还想稳,稳了还想进,这叫什么?
石奉也知道这些人指望不上了,“这一仗,我来打!出了差错,砍我的脑袋!”
袁闯拼死阻挠,“将军遭遇不测,则紫荆关必定守不住,紫荆关守不住,属下也会丢了性命!”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屋外传来消息:
鞑靼人在紫荆关城墙之下,开始叫关攻击!
袁闯这个时候不说话了,事实情况摆在眼前。说什么疲军,鞑子现在都开始攻打紫荆关了!
石奉则略有些尴尬。
不过这个时候说其他也没用了。
迎敌吧!
“先试探试探其深浅,若是可以……”石奉还在想着袭击敌营的事。
这事的确冒险了点。
但他和他的士卒都用作战的勇气,两军摆开阵势,达延汗即便真能吃掉它,也得崩掉几颗牙,而这就看他舍不舍得了,劳师在外,老是损兵折将,这还打个屁。
……
……
紫荆关离京师就比较近了,八百里加急,一天的功夫也就到了。
所以前方的各种军报越发的多。
不过朱厚照真的比较在意的,是什么时候周尚文能给他消息。
随着达延汗越过大同之后,他开始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大同打不下来,紫荆关怕也是万难。”朱厚照点着下巴,一直在和众臣商议,“鞑靼小王子为何还是想要打到京师?他应也知道,当年也先都做不到的事,朕也一定不会让其做到。甚至紫荆关,他都不应再打了。”
这是一种没有道理的要往北直隶冲。
当一个人的军事策略令人看不懂的时候,就要想其是不是有什么政治打算。
他一路猛攻的政治收获,便是让京师震动。
京师一震动,有些地方就顾不上了。
王鏊猜测说:“他会不会转而去攻榆林?与火筛合兵一处?”
“有可能。”朱厚照摩挲着手指,“也有可能是奔着周尚文去的。他打这一仗,根本的目的必不会是取大明而代之,而应是……得提醒周尚文。”
如果周尚文急于回兵,在京师出事的情况下,他可能很多细节都顾不上,也就是说,容易遭到埋伏。
皇帝的话一出口,乾清宫里的几位大臣也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过来。
王炳心惊,“微臣马上拟旨。”
“不,这事重要。朕会令司礼监、锦衣卫想办法把圣旨递到大同。周尚文只要回到大同,必定是能看到。”
如果周尚文部被埋伏消灭,伤了筋动了骨,那局面就会被动了。
“微臣建议也给杨阁老一声提醒。”
“准奏。”
“陛下,还有一件事,臣等拿不定主意。”
“说。”
“原先抓的那些所谓复礼派的相关人员,此时是杀,还是不杀?”
朱厚照反问:“不杀,等着他们和鞑子里应外合吗?”
这话说得重了,不过本身就是要将这些人定为谋逆,所以倒也没什么错处。
此时的马益谦已经混了出城运粮的百姓之中,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但好友、妻儿都在城中,他独身一人又能去向何处?
对于他来说,家破人亡的打击是一方面,自身内心的冲击一样不小,原先他自诩圣人门徒,是舍生取义的君子,但这一次,他如丧家之犬到处躲藏,躲来躲去,无非就是为了苟活而已。
所以自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吧?
至少实际情况是这样。
连续的逃亡和心灵的各种冲击已经让他渐渐产生了一些变化,至少他不再是当初的马益谦了。原本他只是对一些朝廷的做法不理解,现在则多了一层恨意。
他的今日,都是皇帝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