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朝中有人相争,朕是信的,可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们要上疏将北直隶所有的民牧都取消?”
朱厚照是真觉得威宁伯后面有高人。
“这是甘肃总兵杨守文与臣所言。杨总兵是去臣府中祭拜家祖。”
他不撒谎,这是王芷反复告诫他的。
因为他的二哥不够机灵,这样的人,你让他到如今这位天子面前去撒谎?那不是要他命嘛,大概几下就露出了马脚。
所以干脆就是大道至简,诚实之至、忠诚之至,本身又是忠良之后,即便是显得笨拙了些,但至少落个忠厚的评价。
到时候她再帮着办成几件事,那地位就该有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碰上这种强势的帝王,有时候就得这么办。
朱厚照确实有些意外于威宁伯的回话,圆润的人大概会想些花头,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至少不体现杨尚义。
他现在这么一说,不就让杨尚义很尴尬么?因为既然他知道,为何他不来向皇帝禀报?
不过朱厚照倒也不会去追究这一点,边军不管朝堂之事,并非很坏。
只是这种过于实诚的话,让他的嘴角也不禁咧了咧。
王越,还生了个这样的孙子……
只能扶额了。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怎么知道的?”
王烜磕了个头,“这个……臣倒没有问他。”
“那你进宫,和朕禀报是什么意思?”
“臣不敬。主要……是担心陛下可能不知,因而想提醒陛下。”
朱厚照这就奇怪了,“你怎的知道朕会不知?”
“因为民牧涉及到了这件事,陛下若是知道,便不会派此事给臣这样愚笨的人。”
这话回的,
朱厚照和刘瑾都笑起来了。
怎么有笨得这么聪明的人。
“还有其他的么?”
王烜摇摇头,“没了。”
“行,那朕知道了。”朱厚照失笑一声,“你回去吧。”
“啊?那陛下,臣这差事……”
“天子的圣旨,还能随意更改?”朱厚照拿起奏疏,不过他像是想到什么,说道:“威宁伯,你是否招了幕僚,应是有谁在帮你吧?”
“陛下果然神机妙算,是臣的妹妹,她自小聪慧,远胜一般男子!”
“喔?”
朱厚照有些好奇。
接着轻拍大腿,哎呀,先前杨尚义不是和他提过么,说王越有个特别聪明的孙女儿,结果他太忙给忘记了。
也是可惜了。
这要是个男的,将她封为威宁伯,有王越这层关系在,那还不得又是他一员得力的干臣。便是看她能帮威宁伯到这个程度也知道此人心思不浅。
“威宁伯,女子总要嫁人的。你这个伯爵,总不能天天拴住妹妹来当吧?难道要她一辈子独守闺房?”
王烜脸红,“是,陛下教诲,臣深感愧疚。”
“去顺天府退民牧的事情,你自己来。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或者有能耐就多做,没能耐就少做。你只要遵纪守法,朕也不是不念旧情的人,王襄敏公为朝廷征战几十年,你这么一大家子朕还能不照顾?”
王烜心中又是感佩,又是难过的。
“臣记得了,回去以后一定遵旨办事。”
“行了,退下吧。另外,既然接到旨意就快些,年都已经过了,大朝会你不必参与。明白吗?”
“是,那臣告退了。”
这次进宫,王烜的心情更好一些。
皇帝待他比上次好很多,而且说的话也很暖心,并无强求之意。
等他走后,内阁递来了最新的票拟。
朱厚照翻了几本,果然看到有御史上言,既然朝廷国库殷实,那么就要加快退出民牧。
杨增荣的奏疏已经来了,这一本不来也不是,否则,没有反对的声音,皇帝说不定就应了杨增荣所请。
“都露面了。”
朱厚照眼神带笑,这下倒是会精彩些。
“刘瑾。”
“臣在。”
“东厂派到顺天府的人,都叫他们回来吧,查探到什么就是什么,没查探到也算了。”
刘瑾躬身,“是。”
其实那天顺天巡抚胡公许述职以后,他就已经派人去民间查探。
最初定述职这件事的时候,皇帝的规矩就是你可以报,我可以信、信了我就按你报的政绩来调动你的官职。
但朝廷会去查看,万一有假,那就是要那颗项上人头。
这件事是正德元年便说好的,如果这个底线守不住。那胡说八道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
而顺天府的事,他倒不是不信,主要是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想确认一下,又或者觉得反正离得也近,那确认一下真伪也无妨。
不过顾人仪和威宁伯的觐见改变了他的想法。
“摆驾,朕去一趟永寿宫。”
怀笑和怀颜两位贵人的小腹都已隆起。
朱厚照会时常抽空去看一看她们的状态。宫里现在添了人,作为皇帝,有时候难以兼顾,所以只要想起,尽量就会去。
今天则是因为浙江过来的一行人,也快进京了。
谷大用是宫里出去的人,他早已给京里司礼监来了信,并且因为所押的银两太多,他那颗心也揪着,所以一路上信也不断,生怕出什么事。
到永寿宫的时候,怀笑和怀颜正在侍弄些花花草草,她们其实是无聊的,所以看到朱厚照来了,欣喜上前迎接。
“臣妾参见陛下。”
朱厚照上前赶紧托住她俩的手,“都是有身子的人,就不必多礼了。”
一人在她们鼻子上刮了一下。
“浙江那边有信来,你父亲他们快要进京了。朕想着,你们也许久没有回府了,这次趁着他回来,要不要回家团圆,热闹一番?”
皇帝能想到这些,实在令两人开心。
其实他不仅是考虑女人的心理,还有这位老丈人啊,劳苦功高的,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但浙江那边还得需要他。毕竟能搞来那么多的银子。
就因为这点,梅可甲在他心中的地位其实比许多人都要高。毕竟没钱,就算是皇帝也只能干瞪眼。
“谢陛下恩赏!”两姐妹有些惊喜,“不过,宫里的规矩……臣妾二人还怀有身孕,这样会不会破了惯例?”
“朕去与皇后说。”朱厚照一句道出她们心中的顾虑,其实他是皇帝,他允许的事情,不必管什么惯例,“至于怀有身孕,你们不是也听葵儿大夫说了,最重要是心情舒畅。”
有这话,她们二人也就不再担心了。
只可惜她们怀有身孕,不敢冒险做那事。
怀笑望着朱厚照,带着他的眼神,在宫里转了一圈,视线里是一个娇嫩娇嫩的婢女,“那陛下,今晚留下来吗?”
朱厚照心头一荡……这他熟悉,以前的女人为了留人,都会借助婢女的力量,说到底就算是不怀孕,她们自身也有身子不方便的时候。
不过今日是第一次,因为她们是两个人,一般不会一起不方便。
朱厚照脸色正常,一副正人君子之状,“朕既然来了,那当然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