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元云南行中书省治所梁王府内,年近六旬的孛儿只斤把匝剌瓦尔密正满脸怒容的训斥着麾下将领。
其最中间跪着的就是丢了曲靖的折损了十万精锐的司徒平章达里麻之子,直被骂的抬不起头,只能一直保持单膝跪姿。
屋内只有梁王越发粗重的喘息声,其余人尽皆垂首,哪怕梁王骂完了询问对策,这群也是保持沉默不语。
“都滚出去!”
梁王须发怒张双眼血红,可心中却是惶恐愤恨,这群狼崽子是有异心了,必须要做好准备,否则很可能被他们擒下,成为他们投降明军的踏脚石。
等人都散去,梁王世子满面优色从一旁走出:“曲靖丢了,昆明也守不了多久,”
“走?走到哪里去?离开了这里,我还是大元朝的梁王吗,你还是世子吗?没有了身份,走到哪里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梁王世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因为正是因此,梁王才会不惜与大理段氏反目,毒杀了自己女婿段功。
“那听说有不少蒙古人都在大明效力,虽然肯定是比不过原来了,可起码不是还能活着。”
梁王脸上连怒容都没有了,木然的对儿子问道:“你不是成吉思汗的血裔吗?你不是世祖忽必烈的子孙吗?你身上留着大元云南王忽哥赤的血,是这片土地的王,你要丢下你的王位给别人当骑在屁股底下随时可以剥皮吃肉的牛羊吗?”
梁王世子唯唯诺诺狼狈的退了出去,留下梁王则是一脸的悲凉,什么可指望的了。
赶回到自己院落的梁王世子站住脚回望了一下,但终究是没有回头,屋内的妻儿已经按着他的吩咐收拾了金银细软。
曲靖,汤和一脸和善的送走几人,回头看着沐英徐允恭道:“昆明或可不战而定。”
俩人抱拳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大帅威武!”
“呵呵,以势压之,不算什么本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有此势而不用,非兵行险招者才为劣类。”
汤和回到帅位坐下:“英,冯诚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这就出发吧,昆明大理齐定,此战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沐英高声应诺,一旁的徐允恭向他抱拳:“恭祝兄长马到功成!”
沐英转身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膀:“我走以后,这边诸将便以你为首,一定要仔细约束,遵从大帅的军令,朝廷钱粮吃紧,切莫多生无谓事端。”
“诺。”
沐英朝着汤和一礼便退了出去,他的本部人马早已经整备,即刻便能出发,就算没有段氏的兵马,也足以镇压云南诸土族。
等沐英走后,汤和看着徐允恭道:“云南虽定却难安,征南军大部是要留守建立卫所镇抚,我回京后,应是英接替军权。”
徐允恭面色坦然的应道:“除叔父外,诸将中唯有沐英兄长资历威望足够能统御节制各部,也得圣上及殿下信重,本该如此。”
汤和满意的笑道:“你能如此想便好,你还年轻,切莫急着与人挣权夺势,要知道不争是争,争是不争的道理。”
“谢叔父教诲。”
汤和面色一肃,起身看向背后的地势图下令道:“你率领一部直趋昆明,到了城下围三放一,不必急着攻城,再让傅忠冯诚挥师北向乌撒以为策应,传令曹震、王弼、金朝兴等率兵五万,向南攻取临安毕节诸地!”
“诺!”
徐允恭退下不久,曲靖城内城外大军调动之声轰传四方,汤和却如失去了所有心力一般,仰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
自己的最后一战也要结束了,其实倒也不错,为大明开疆拓土,将整个云南收入统治范围内,那句怎么说的,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发,其实还好,只是零散的有几根白发丝了而已,虽有早间见留下的暗伤,可毕竟年还不到五旬。
但随着辽东云南克定,北疆也有李忠负责,哪里还有他的用武之地了,没看连徐达都沦落到坐镇江南巡视卫所的地步了。
辽东,纳哈出这数月来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刚平定完女真各部的叛乱,连杀了十几个部族首领,总算稳定了后方。
可麾下士卒兵心散尽,莫说再回高丽与李成桂继续战斗,就连维持现状都难了,每夜都有大量士卒逃营,杀之不尽。
看着手里儿子送来的书信,纳哈出不禁摇头苦笑,猪狗不如的蠢东西,人家赏你个园子管个骁骑营,手底下不过千余人,就高兴成这样。
难道就不知道,就这点儿可是你老子用半个辽东和十几万兵马换来的,虎父生犬子,当初就应该把他丢出去喂狼,
深深的呼吸一口,然后郑重谨慎的撕开随这封家书送来的大明太子的亲笔信,开篇近半数话语都是客套的寒暄问候。
本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纳哈出还是耐着性子仔细的研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想回头也没机会了。
读到最后一字,纳哈出闭上眼睛思量再三:“来人,派轻骑将那些女真部族的头人都追回来,不愿意回来的就将他们的头颅带回来!”
幕僚先是应了一声,但思来想去还是劝了一句:“杀那些头人容易,可他们在各自部族都还有兄弟儿子,岂会善罢甘休,刚压下去的叛乱恐怕又要反复了。”
“传令!”
“是。”
纳哈出又叫来了一员心腹将领下令道:“立刻率领兵马,前往斡朵里部,将其首领挥厚母耶乌居以及其全部子嗣,尤其是那个刚三岁的儿子勐哥帖木儿带来!”
那将领不明就里,但还是忠诚的应诺,就要下去时听见:“拿到人后,灭了斡朵里部,只要是过了轮子的男丁,全部杀掉。”
“遵从您的命令!”
其实不仅是这员将领,就连纳哈出也不明白,为何大明朝的皇太子,竟然会关注并特意嘱咐这点小事,难道是在敲打我吗?
不管如何乖顺的服从就对了,辽东苦寒之地,他为大元熬了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他们了,实在不是他不忠,而是在草原的那帮不争气啊。
又叫来另一名心腹将领,让他带着三千精锐前往高丽,到了地方自会有人接应他,到时听命行事便可。
随着手中兵力越发衰减,纳哈出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他没有太祖世祖皇帝的本事,不能只手挽天倾再造蒙古帝国,只能是给自己给儿孙寻个好出路了。
只不过有些肉疼,自己昔年与大明皇帝有些恩怨,这次归顺怎么也得进献珍宝才能化解干戈,好在这些年占据辽东从女真各部及高丽抢了不少,来的容易送出去也没那么心疼。
当即也不再犹豫,挥笔写了一封极为肉麻极尽吹捧之词的亲笔信,安排人立刻呈送给大明皇帝陛下,以显臣服之心。
到是有心再写,只可惜采捉急,只能吩咐幕僚,这样的书信一日一封,草拟好后交由他临摹,务必要尽显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