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驾顺利的回返京城,不过并没有回宫,而是照着宋濂在京的府邸而去,宋濂虽说是请辞归乡安养,但其职位并没有被免除,甚至还加挂着文华殿大学士兼太子少师的职位,所以按理来说,回京后应立即入宫面圣奏对的。
不过方才礼部官员已经传达了上谕,允许宋濂先回府休息,明日再上朝入圣,可见老朱也是很满意宋濂从江南而来见了那么多人却没有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可见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老朱也不会想要以宋濂杀鸡儆猴,宋濂的名望可不是魏观高启等人可以比拟的,真杀了宋濂,恐怕北方士林都会闹腾起来,到时候更加难以收拾。
毕竟是还有朱标在,父杀子师,传出去惹人耻笑,老朱就算不顾虑自己的名声也要考虑儿子在其中何以自处。
所以宋濂这次入京定然还是要加官晋爵的,其子宋瓒长孙宋慎也该提拔任用了,只是老夫子生前恐怕再无回家乡的机会了,要一直留在京城作为天下文人士子的榜样。
师徒二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朱标回想了下方才看见宋濂车驾上下来的几个少年道:“夫子一路远来,怎么没叫二哥随同服侍。”
宋濂笑道:“他研摩梁代《草堂法师墓篆》及吴《皇象三段石刻》,几至痴狂废寝忘食,真要是随同我来了,这一路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朱标哑然失笑,他口中的二哥就是宋濂次子宋璲,尚未从仕留在老家钻研书法,于书法之上天资过人,近年来也算文名远扬。
宋濂显然对这个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跟朱标夸赞了几句其书法上的进境:“昔年小儿练字时臣还打趣过,说写老夫名足可传世矣,如今看来人家不用写老臣的名字也可以书法扬名传世了。“
“夫子应该带了二哥书帖来吧,可要送给弟子几幅好用来观摩学习。”
谈笑过后宋濂问道:“老大和慎儿在京可还好,没给殿下惹什么麻烦吧。”
朱标沉吟片刻道:“兄长接人待物老实稳健,只是慎儿近来同胡相……”
还不等朱标说完宋濂便叹道:“老实为无用之别名,但也没什么,不妨碍他人安度一生就好了,宋慎是老臣的长孙,才德智品皆欠却自命不凡,如此来看早晚是要为臣家惹来灾祸的啊。”
朱标赶忙安抚,不得不说老夫子世事洞明,按说宋瓒宋慎都在京为官,朱标于情于理都该提拔任用,但老夫子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哀求老朱和朱标不要提拔他的儿孙。
宋瓒宋慎如今都还在仪礼序班,官从八品,负责朝会和宴飨等礼节,宴享及进行各项活动中侍班、齐班、纠班及传赞等事。
说是清水衙门都有些高估了,但凡有些关系的人都不会在此任职,任职了也会想法设法托关系调走,唯有这对父子都干了数年未曾调动了。
朱标开口道:“仪礼序班到底是小了些,慎儿年轻自然是想要有所报负,弟子将他调到通政使司任职就是了,兄长也调任国子监任职吧,到底是您的长子长孙,父皇也早有这个意思了。”
通政使司有陈佑宗在,朱标倒也省心了,否则也是真担心宋慎被有心人利用,嫡长孙在这个时代是能够代表家族出面说话的,真出了事宋濂也难逃其咎。
很快车驾就到了宋府,宋瓒领着妻儿在门口跪迎,老夫子也调整好了状态,一脸慈爱的同儿孙说话,不过朱标感觉这对父子晚上恐怕是要挨家法了。
宋府不过是二进的小宅院,来此来的人如此之多只能在院子里露天摆下桌椅招待,朱标入内室喝了口茶就告辞了,他不走其余人难免拘束。
太子仪驾离开后宋府瞬间热闹了起来,往来宾客络绎不绝,盈门堵堂,不得已又在府门口摆上宴席招待……
回宫后朱标径直去了坤宁宫,同自己母后说了几句话,很快膳事局的御厨们就拎着食材朝着宋府去了。
朱标离开后宫就回了自己的东宫,方才路过的时候就听到谨身殿那边传出了老朱的呵斥之声,估计是要动手解决一批人了。
其实朱标这时候本该去替江南士子以及身在刑部大狱中的官员们求情,但他真的有些疲于作秀了,索性不去恶心自己了,左右到最后需要施恩降惠的时候也得他出面。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朱标真希望能杀伐果断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只能做一个众望所归的贤太子,可惜他没有自己父皇的功勋威势,而政治又总需要人去妥协。
青宫朱邸环天极,五色祥云覆帝城,东宫称青宫,东方属木,于色为青,东方是太阳升起之地,亦昭示着无限希望与美好…
春已过半,花草繁茂,朱标在文华殿后方的花园内负手游逛,不知是巧合还是偶然,又看到了李嫣在赏花,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去逗弄一下,可今日却有些厌吵闹。
心情好时有百灵鸟作伴自然是美事,心情不好时还是希望安静一些,于是转身绕过,花园不算大但那也是跟后宫的御花园相比,东宫之内自然是没有寒酸的地方。
就在朱标转身离开之后,李嫣身旁伺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说道:“良娣,太子爷朝着那边去了,应该是没瞧见良娣,咱们可是要追上去。”
李嫣秀美的眉头微皱轻咬红唇,眼中蕴含热烈的爱意以及担忧,略微出神的瞧向朱标离去的方向。
过了片刻才起身吩咐道:“不用了,殿下应该是有烦心事,咱们去东厨,我要亲手为殿下做几道新学的菜点,你去叫李嬷嬷来帮我。”
“诺。”
朱标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情被李嫣察觉到了一些,只是漫无目的的游逛着,身后的福多等人也不敢说话,他倒是有些想念刘瑾了。
走着走着突然隐隐约约听到箫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越是走近越是清晰可闻。
倒是颇合朱标此时的心情,于是走了过去,不出所料果然就是陈韵清,池边临树柳荫下青亭玉人吹玉箫,裙带浮动暗香疏影。
池边常有宫人失足,所以有职守的太监,这时也在听着箫声发呆,等太子走近才反应过来慌忙跪道,朱标摆手示意其小声些。
“陈良媛在此多久了?”
“回爷的话,良媛在此吹奏快有半个时辰了,近来半旬良媛日日来此喂鱼吹奏。”
福多瞪着眼睛低声呵斥道:“爷问什么你回什么,谁允许你多嘴了!”
“奴婢该死!”
朱标挥手让他们退后,自己走上前去,陈韵清被身旁的宫女提醒赶忙停下就要行礼,朱标径直坐在亭内放着软垫石凳上笑道:“继续吧,让本宫也听一听。”
陈韵清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礼乐诗经无所不通,像是常洛华李嫣等都还差些,她们年幼时过的不算太富贵,比不得陈家百年望族的底蕴。
朱标在音律上的天赋平平,也就是会弹弹琴谱,心思太杂思虑过重注定不能投入其中,也就是弹的没什么感情,不过听赏品鉴倒是可以,毕竟能在他面前表演的自然都是当世大家,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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