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三家土司之外,还有盘踞思州的田氏,所谓两广覃黄,思播田杨,不过田氏早在至正二十五年时思南宣慰使田仁智就主动归附了。
最开始还只是名头上的关系,但是随着老朱风云化龙,这主从关系也就落实了,贵州土司如此顺从的臣服也是因为田氏早已臣服的原因,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口子,那自然是没得打了。
本来田氏也是准备来京一趟的,老朱亲手写了一份安抚旨意送了过去,言道“汝在西南,远来朝贡,其意甚勤。朕以天下守土之臣,皆朝廷使吏,人民皆朝廷赤子,汝归抚之,使得各安其生,则汝亦可以长享富贵矣,夫礼莫大于敬上,德莫盛于爱下,能敬能爱,人臣之道也。”
如此贵州之地四大土司的安排也就齐全了,最起码在大军入驻前不会有大的变动,朝廷除了封赏外还会有连绵不断的恩赐,以昭显教化之功。
陇赞阿期带领众人再次庄重的叩拜皇帝,朝中百官齐声赞贺,相比打下来他们更欣喜于对方主动臣服,这才是天朝上国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赫赫神威。
朱元璋又在武英殿赐下酒宴,这可是很难得的,所以一众官员也很给面子,加上陇赞阿期等人不同于先前祸福难定,如今已受册封,那就是正经儿的朝廷命官,同朝为臣说不得还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于是再不负喊打喊杀之局面,一场光筹交错的宴席就开始了,陇赞阿期等人也是选择性的忘却了身边这群热情敬酒的同僚们前几天还在倡导诛杀他们这些土司首领…
老朱还是照例喝了三杯酒就走了,朱标比自己父皇多喝了几杯后也就离场了,他们俩在众人都放不开,索性让随后赶来的楚王朱棢代表天家主持宴会。
上位者是要保持神秘与威严的,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那是草莽时才需要的做的事情,现在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无需如此,何况他们纵然放得下身份,下面的人也不敢接了,时局身份不同了。
朱棢却是正好,皇三子的身份也很好,地位不尴尬又绝不算低,而且如今看来是储君最信任的兄弟,朝中官员如今也不会刻意避嫌了,毕竟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推出来的。
朱棢的仪表算是一众兄弟中最出众的,这时候穿的也是正经的亲王朝服冠冕,眉目修耸威仪赫赫顾盼有威容,同陇赞阿期等人谈笑风声可见其长袖善舞之姿。
听完刘瑾的汇报,朱标随手放下手中的奏章笑道:“老三自小就多智数,往后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坐在上位的朱元璋面色红润眸中也闪过满意之色,不过还是摇头说道:“多智者必多思,老三小心思多却少决断,瞻前顾后的毛病一直改不了,还是得练!”
朱标恭维了一句:“知子莫若父,父皇对儿子们的了解自然是最真切的。”
老朱哼了一声道:“怎么想到要放老三去赈灾了,咱看你像是突然下的决定。”
朱标批复了一份兵部的奏章回答道:“倒也不是突然下的决定,儿臣前段时间就想着让弟弟们下去办些差事了,一是好为父皇分忧解难,二是磨砺自身,往后可都是坐镇一方的藩王。”
谈起此事朱元璋面色有些尴尬了起来,封建诸子为国藩屏是他前几年就定下的政策,因为在他想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老朱家底子薄,打下了天下可绝大多数权力都分给了他性,这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宋元以来礼崩乐坏人心不古,老朱一路走来尝尽了多少背叛冷箭,自然清楚太多人共患难容易,同富贵却难,骄兵悍将是新朝的功勋但也极可能是新朝的祸患。
所以才会急着借分封诸王夺回分散在将帅们手中的兵权,之后再过遍手将兵权收归中央,只不过是在没想到自家标儿出众至此,后继之君如此出众貌似好像不用这个办法也能慢慢收回兵权……
就如同李世民一般,自身能力超绝,而且年龄也远小于那群骄兵悍将,就无需急着做这些了,自然而然的就收回来了。
朱标察觉到了自家父皇的尴尬,其实也早就有征兆了,洪武三年以前老朱总是在不同场合说其事,但这两年却是再也没谈起过,可见是有些后悔了,藩王割据的隐患谁都看得出来,何况是一个开国帝王了。
朱标开口安慰道:“父皇急着将兵权收归国有,儿臣也是急的,多藩众建有利有弊,但起码在短期是利大于弊的,如果能尽快将兵权过度,集中国力对外开拓,儿臣还是很支持的。”
老朱跟自家太子向来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此时也不会刻意掩饰什么,沉默片刻道:“咱现在倒不担心你这一辈儿了……”
朱标抬头郑重的看着自家父皇道:“儿臣会处理好的,父皇尽管按着您的规划进行下去吧。”
养儿方知父母恩,朱标有点特别,他有了儿子,但不是感同身受这父子血脉之情,而是更惭愧不已了,他得到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厚爱。
要知道这个时代稍有成就的男人就不会缺女人,不缺女人自然也就不会缺儿子,儿子这玩意儿多了其实也就那样了。
越是如此越是感叹,朱标算是薄情之人,他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觉得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如梦如幻,都会担心一觉儿醒来发现此间种种只是大梦一场。
那时候就想着,如果这是梦,那最舍不得的是什么呢?
最先以为是生杀予夺的滔天权势,堪比人间真神的尊荣地位,毕竟尝过这个滋味的人,就很难割舍掉了,死都不想放手。
但现在却发现是自己父皇,甚至觉得他们爷俩纵然不做这天下之主,一起去托钵行乞也应该不错,无论什么处境,朱标都相信老朱会把自己力所能及得到的最好的都给他。
如此厚爱就算是一块儿石头也该捂热了,对一个如此爱你的人,本就会不自觉的想要满足他的愿望,哪怕是累点儿麻烦点儿,这又算什么呢?
也正是因此,朱标才会主动下放东宫麾下的臣子,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主动安排弟弟们下去做事,知恩了就该图报。
朱元璋闻言愣了一下心中暖贴不已,嘿嘿乐了几声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大口,但由于那是新砌的茶水,入口就被烫的吐了出来,吓得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差点昏过去。
一通慌乱之后才平息下来,老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道:“播州杨氏你准备怎么安置?”
朱标当即回答道:“先抚后剿。”
朱元璋露出满意之色,不愧是咱的好大儿,就是跟咱想的一样。
“为何?仅是因为杨氏观望,借此杀鸡儆猴?”
“不,儿臣是以为播州西此出四川綦江、南川,西南出赤水、乌撒、水西、黄平,其东出湖广偏桥、沅州,凡联三省,此地势西北堑山为关,东南俯江为池,中皆山谷盘亘,巉崖峻壁,跨接溪峒,人马不得并行,易守难攻历来为兵家必争之要地。”
“如此险要之地交由外人执掌岂能安定?无论杨氏殷勤投诚还是迟疑观望,播州都必须纳入我大明掌控,纵然稍有损耗也是值得的,正好也趁此机会看看其余三家是否真的愿意听从我大明的调遣征伐。”
这两年大明虽有天灾战乱,但由于朝廷妥善处理都解决的很好,天下大体承平,是完全有实力在西南掀起一场大战的,只不过是利弊得失需要衡量的问题罢了。
战略上求稳,但大明如果真想打仗彻底解决云贵之患,那么他们是绝对抵挡不住的,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问题,大明输上几次都无所谓,但他们输一次就是万劫不复,身死族灭。
这就是体量上的差距,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能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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