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刘参将请息怒。此事,卑职只是论事,绝没有对人。卑职只是提出卑职心中的想法,若刘参将非要因此愤怒,那,恕卑职也束手无策了。”
李春来丝毫不畏惧刘参将的威势,端起酒杯来,慢慢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但说完,却是将杯中酒狠厉的一饮而尽,“啪”的将酒杯拍在了桌上。
这个动作,登时将在座众人都像是吓了一跳。
刘参将也不例外。
乃至,刘参将一时都有些不太敢直面李春来的锋锐了。
拳怕少壮啊。
李春来背后,还带着朝廷的大势
话又说回来,朝廷,包括万历皇爷,之所以只给了李春来游击的身份,却并没有直接给李春来安排职务,何尝又没有考校李春来的意思?
所以,李春来是决不能、更不会后退的。
但他刘参将这边也是亦然。
毕竟,资源是有限的,若是满足了李春来,那,他刘参将,包括他们很多人大半辈子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
这已经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眼见事情要僵起来,卢知府忙打圆场陪笑道:“两位,两位,大家自是就事论事,都不要动怒嘛。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这件事对卢知府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倘若此事不能处理好,显然是他卢知府的掌控力出现了问题,毕竟国朝以御武,不管是刘公公还是衡王府长吏,都是虚的,卢知府才是名义上的决断者。
有卢知府镇场,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刘参将此时也平复了许多,瓮声瓮气的道:“李游击,那此事你当如何?若你的条件不过分,我等未尝不可考虑。”
这话明显是势弱的意思了,众人的脸色也都是有所缓和。
若是正常状态,游击在青州虽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但还真翻不起什么水花子来。
奈何,李春来威势太甚了,简直是大明的希望之星。
这一来,众人退一步,也并不是太难看的事情。
毕竟,也是给万历皇爷和朝堂诸公面子嘛。
李春来自是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却依然没有着急说话。
思虑了一会儿,他这才缓缓起身来,对一众贵人拱手道:“诸位贵人,我李三儿也并非是不知好歹的人。但是,很多事情,我李三儿也是身不由己!希望诸位贵人能体谅下我李三儿的难处。”
说着,李春来深深对众人一礼。
众人都是迅速绷起来。
正所谓先礼后兵,这礼完了,便是兵了吧?
果然。
便看到李春来缓缓直起腰杆来,漆黑的眸子犹如不可测的深渊,一字一句道:“诸位贵人,卑职听闻,太祖爷、成祖爷时,每当遇到这等事务不绝,便会推演角逐。卑职不才,欲率麾下儿郎,挑战青州左营!”
“什么?”
李春来此言一出,厅内就算是诸位贵人,却也直有炸锅的迹象。
这什么玩意儿?
小李三儿这厮,一言不合之下,竟然直接要动手了?还推出什么祖制来?
关键太祖爷成祖爷当年真这么干过吗?
谁心里一时都是没底。
可这个帽子太大了,又怎是一般人敢硬抗的?
便是想黑李春来都不好黑的。
否则,万一黑着黑着,太祖爷和成祖爷,当年年轻时,真有这等事迹,那必是抄家灭族的罪过啊。
找谁说理去呢?
刘参将这时更是气的直哆嗦。
小李三儿这厮,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他果然,果然还是惦记上了他的这棺材板啊!
忙是急急哀求的看向了卢知府,不断对卢知府使眼色。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到此时,青州前营、右营,随便李春来挑都行了。
卢知府却不理会刘参将,心里也有些止不住的暗骂。
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呢?
明明知道这小李三儿风头正盛,不好相与,却偏偏就是抱着棺材板不放,连块肉都不舍给人家,现在闹出幺蛾子了,才知道后悔?
“这个”
继续不理会刘参将,卢知府忙是看向了桌上众人。
众人止不住一阵低低议论。
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李春来这强龙纵然根基不稳,但他们这些地头蛇,却究竟敌不过大势。
李春来这俨然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而且是有着充裕的信心。
这一来,再在前面挡路,那可就真是不识抬举了。
“杂家以为,此事可行。”
片晌,刘公公低沉的说了一句,一口喝掉了杯中酒,便开始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得道高僧。
这登时让厅内又是躁动,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不一,但很快却又转向了某种一致。
“下官也以为,李游击所说之事,有着可行性。下官没有异议。”
很快,衡王府长吏也出面表态了。
“这”
两个举足轻重的力量都是表态了,谁还再敢在明面上阻拦,那就真的是老寿星上吊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马上众人便是纷纷表态。
只留下老脸一片红白的刘参将,嘴唇哆哆嗦嗦的想说些什么,却究竟是说不出口。
还能说些什么呢?
他都这把老骨头了,难道,还要跟李春来这正值巅峰鼎盛的小年轻拼一拼?
就算他想拼,难道能拼的过吗?
卢知府这时一锤定音,笑道:“既如此,此事,那便这么办吧。”
但说着,他又有些紧张的看向李春来:“只是不知李游击,此次比试,到底要如何比?”
李春来这时也柔顺了不少,对刘参将抱拳道:“刘参将是老前辈,其中规矩,便由刘参将来设置吧。”
刘参将陡然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春来反而这么好说话了,一时眉头皱起来又放松,旋即又紧紧皱起来。
其他贵人再看向李春来,眼睛里也都有了一抹意味深长。
这小李三儿,明白着啊。
也无怪乎,他如此年纪,便是能做到这般了,进退相当有条理,很扎实的有理有据。
李春来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下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其实若是能有选择,李春来也不想锋芒这么甚。
在骨子里,他其实并不是这么甚、这么爱现的人。
但此事太关键了,直观他李三爷的命脉核心,由不得李春来有半点退让!
说白了,李春来此时必须要占据相当大的宽容度,才能在后续的事务上游刃有余。
否则,这一上来便被束缚起了手脚,接下来,还怎么玩?还怎么练就万历皇爷期待的强军?
而话又说话来。
此时,能看到诸多贵人们都是被自己这等跋扈给吓住了,并且妥协了,李春来也渐渐有点喜欢上了这等感觉。
果然。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古人诚不欺我也。
刘参将前思后想了半天,终于拿出来了一个方案:“百人对垒。”
直白说就是,双方各自挑选出一百人来对垒,一决雌雄。
李春来表面上虽故作为难,推推搡搡好一会儿才接受,心底里却是乐开了花。
如果真要大规模对垒,说实话,此时的李春来还真没有这个本钱,毕竟,他就这么点人。
刘参将真要玩人海公事,李春来怕是连匠户们的男丁都要拉上场。
但刘参将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他麾下能战之力,怕也就是这点家丁了。
如此,李春来和刘参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来了一场默契球。
随之卢知府亲自拍板,比试的日子定在了五日之后,其间双方各自准备。
李春来对此自不会再有异议,当即便是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一一与这些贵人们喝酒。
但刘参将显然就没有李春来的体面了,早早借故退了场。
主桌的酒宴提前定下来这一重要事情,很多东西,就没法再继续了。
道理很简单。
后续到底如何,自是要看比试的结果了。
如果到时候李春来稳不住,那,各种条件自不可能是当下的模样。
李春来对此也不以为意,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待主桌散了场,李春来直接端着酒杯,来到了大厅里,借着这个机会,多结识一些青州豪强。
正如那句很有哲理的话:“当你不尴尬的时候,尴尬的就是别人了。”
这世界上,资源就这么多,你不争不抢的,难道,还能指望着天上掉馅饼?
怎么可能呢?
出乎李春来预料之外的是,这场酒宴中,张明若和全黑子居然也在。
待到李春来应付完了几个青州豪强,他俩都是提着酒壶、端着酒杯笑吟吟上前来。
“两位老哥,我本以为你们过几天才能过来呢,想不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简单寒暄几句,三人直接来到了外面的花厅说话。
“嘿嘿。”
翩翩公子的张明若一笑,“李将军,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送我的那样品,这几天我早就喝完了。这不,就颠颠过来找你了。说真的,李将军,若是再喝不到那琼浆玉液,哥哥我可真要活不下去了哟。”
全黑子也不多话,只是老农般憨憨傻笑,但他憨厚下面的那种狡黠,却也时隐时现。
“哈哈,两位老哥哥,你们啊,这是把我李三儿放在火上烤吗。这样品嘛,暂时是没有了,得等我回到沂源老家才行。”
“嘿嘿,此事也不着急。来来来,李将军,上次咱们没喝舒坦,今日,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他们,他们在聊什么?”
就在李春来与两个大豪商谈笑叙旧的时候,这边,一个熟悉的倩影,也发现了这边的情况,竟自看过来。
“二夫人,婢女也没有太听清,只是,只是他们好像在谈什么生意。两位大豪商,都在讨巧着那位李三爷呢”
旁边清秀的婢女,忙是恭敬的汇报着。
今天一身翠色长裙,打扮的极为漂亮靓丽的二夫人,一下子来了兴致,忙道:“环儿,他们谈的是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