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环视一圈院中众人,拱手道:“人皇碑上,有小殿下的名字。”
“果真?”
有人睁大眼睛,犹是不敢置信。
“好!”
有人低喝一声,双目中精光闪烁。
“若如此,大事可成!”
有人长出一口气,面露欣喜。
兴文皇帝得国不正,才无法抵御国运。
而太子摄政至今,成绩寥寥,甚至连几处叛乱都无力压制。
可见兴文皇帝这一脉,是坐不稳皇位的。
如今渊王既然诞下子嗣,这皇位,除开渊王岂还有第二人选?
院中众人议论纷纷,各自面带喜色,尤其那几个将领般的汉子,心绪激荡,亢奋难掩。
忽有人问:“渊王这会儿……在皇宫?”
众人声音一止,目光灼灼地看向张锦。
“渊王此次进京,是应召探望陛下,自然是在宫中。”
张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众人问的不是渊王在哪,便又继续道:“渊王今晚住处是由鸿胪寺安排,人多眼杂,不好让诸位拜见。至于小殿下,因还未得郡主册书,宗人府也不知她存在,故而暂住在……无厌观。”
渊王当年储君之位被夺后,离京就藩,远封渊郡,只不过一个普通亲王,自然无有多少人效力。
是从兴文皇帝重伤后,开始有传言,说渊王诞下子嗣,又有人居中游走,才给他拉起这帮人马。
这些人愿意为渊王效力,一是因为渊王当年文成武就的旧名,二是……他确实诞下子嗣,能让四院不再从中作梗,才有夺得皇位的机会。
嘴上说有,未必是有。
人皇碑上有,那便八九不离十。
但总要亲眼看见,才能确信无误。
这次兴文皇帝不知什么缘故,召渊王进京,渊王特意带着朱女同行,就是为了让她在追随者们面前露脸,以稳定军心。
自然,这种事情他们不好说在明面,张锦也很识趣,一点就过。
“无厌观?”
有人品味着这个名字,忽朝一个身形壮硕的老汉道:“徐老哥,是你方才提到的那个无厌观?”
那老汉分明正是定国公徐一昆。
他身为龙平卫指挥使,有守土镇边之责,竟私自进京,已是掉脑袋的大罪!
“不错。”
定国公点点头,又道:“无厌观方休方观主,乃是青石观张岭张山监的师侄。”
“原来是青石观一脉的传人,这么说来……是由许仙来护住小殿下的周全?”
有人好奇问道。
边上一人闻言,脸色沉重地道:“兴文皇帝若是得知小殿下的存在,定然会……他若请动坤皇叔出手,许仙能否抵挡?”
有人摇头道:“渊王眼下还未起事,坤皇叔怎能对皇室宗亲出手?”
“你别忘了,小殿下还未册封郡主,算不得皇室宗亲。”
旁边人提醒道。
又有人问定国公:“徐老哥,你挡得住坤皇叔吗?”
“坤皇叔武学臻于化境,我若现身,只怕被他以擅离职守之罪,一并斩杀。”
定国公摇摇头,思虑片刻,接着道:“渊王麾下,如今以离公公、莫无敌、赵剑枭的修为最高。离公公从来不肯踏入燕京半步,莫无敌要坐镇军中,这般说来,渊王此次入京,是赵剑枭随侍左右?”
“赵剑枭是何许人?”
一个瘦弱老者,应是文官出身,对这名字有些陌生。
“越女剑派掌门。”
定国公回一句,又面露迟疑,犹豫着道:“只怕她未成武相,也难以招架坤皇叔。”
“诸位不用担心。”
张锦打断众人议论,笑着道:“有许前辈在,即便坤皇叔出手,小殿下也安全无虞。”
“张家小子,你未曾修行,不知道武相的厉害。除非离公公愿意入京,否则……”
定国公摇摇头,正要再说什么。
张锦打断他,淡淡道:“许前辈已经炼成金丹。”
“金丹!”
院中众人,皆是一惊。
随即面露喜色。
当世才有几位金丹?
堂堂大明皇室,也不过一位武相境界的皇叔坐镇。
若许仙愿为渊王所用,这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面对众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欣喜神色,张锦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笑而不语。
这件事情,自然是越模糊越好。
无论许仙是否为渊王所用,只要大家都认为,许仙是在渊王阵营,那对渊王来说便是莫大的助力。
这便是,金丹。
……
无厌观一日三餐都是面。
有了两个小屁孩后,多出两碗肉米糊。
方休可不会为了渊王府那个小美人,就费心思去准备宴席招待。
多下一碗面,爱吃不吃。
你说还有越女剑派两个女弟子吃什么?
真人能食霞而生,宗师自然也有一般的本事。
虽说武门之人不仅并不辟谷,反而喜欢多吃鱼肉壮补肉身,但饿几天也是小事。
两个越女弟子也没好意思要求伙食,接过胡小桑端来的面,给小殿下送进去,再把空碗送出来后,便一声不吭,真个不提吃饭这茬。
午饭这顿,也就对付过去。
转眼到傍晚时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行到无厌观门前。
赶车的马夫是个人高马大,足有旁人两个粗壮,只是脸色木讷的汉子,他将缰绳一扯,便听得马匹痛呼一声,赶紧停下蹄子。
“渊……”
傻仆才一开口,从车厢内便传来一声:“咿呀!”
“是,是。”
傻仆赶忙住嘴,连声应道:“是老爷,老爷。”
车帘掀开,出来一个瘦弱的女奴,气势汹汹地瞪着傻仆,一开口,又是咿呀咿呀声。
好好一个姑娘,也颇有几分姿色,竟是个哑巴。
傻仆似乎听得懂哑语,被这女奴一顿训斥,抬不起头来。
“哑奴,没事。”
又一个人从车厢里出来,站在门前,抬头看匾:“无厌观……行山高无厌,只攀巅峰处。好名字。”
他身形并无出众之处,但只看背影便有一股渊渟岳峙般的气势。
那山头似的傻仆,比他高过小半截身子去,在他身前却恭敬折腰垂头,连头都不敢高抬。
“咿呀。”
哑奴忽而出声。
傻仆便道:“老爷,哑奴说,国师来了。”
那老爷转过头,露出一双深沉如渊的眸子,以及一张线条分明,刀刻斧凿般的坚毅面目。
“小僧又与渊王相会了。”
一个路过的行人,忽而朝无厌观门前迈来一步。
这一步迈出,他的身影随之一变,化作一个英俊异常,身着珠玉白裟的年轻和尚。
正是玉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