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仙、诗中剑。
嵩阳书院剑画双绝。
而百剑图能将剑画合一、双绝合璧,乃是嵩阳书院压箱底的画景。
是以莫敢当才认得。
夏萧的咏梅图与折、月寒、香如故三句,已然叫莫敢当看得惊异,混没想到他竟然还未用尽全力,仍有一幅百剑图在袖。
此画一出,才是夏萧真正放手施展!
只可惜,这般来历显赫的百剑图,却被从天而降的吞月龙蟒一撞,便哗啦啦崩散。
“好强横的法术!”
夏萧心中一惊,当即松开手,催动咏梅图画景,随风雪飘荡而出。
四门各自手段,尤以道门法术最具威势。
但法术也有高低。
而以夏萧的见识看来,眼前这条龙蟒,定然是最上等的法术无虞!
剑龙溃散,龙蟒却犹有一分余力。
便见龙蟒长啸一声,张开尖吻,利齿间玄阴水气逸散,朝这夏萧继续撞来。
夏萧身遭环绕两幅画卷,一幅是百剑图,此刻因百剑黯淡而失去光彩,另一幅咏梅图却还完好。
“香如故!”
他断喝一句。
风雪只是一震,便再无其他反应。
“糟糕,我的浩然气不支了……”
夏萧神色变化,匆忙吐出一个字:“折!”
咏梅花景中便有一段梅枝折下,刺向龙蟒。
轰!
吞月龙蟒残存的法力炸开,淹没梅枝,又惊起一阵风浪,朝四面八方涌去。
“夏兄!”
赵关城惊呼一声。
却是夏萧被风浪波及,好似被一堵墙拍在身上,不由得浑身一震,眼冒金星,手上也失了力道,没有将他抓稳。
两人立时被风浪吹散。
正此时。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俊秀男子,头戴黑漆头巾,身着青罗道袍,脚下一双皂靴。
瞧着平平无奇。
却把夏萧看得心神一震,暗暗叫道:“果然是他!”
奉部卷宗里有胡不归的口供,记载鬼宗许仙的衣着相貌,正是眼前这人。
赵关城怎会得罪他?
隐世道门之人,又为何插手世俗之事?
夏萧百思不得其解。
却见许仙一现身,便往赵关城掠去。
“赵侍郎小心!”
夏萧匆忙催动咏梅花景,想要借风雪梅花施以援手。
“小书生,你怎么不看我?”
忽有一个娇柔抚媚,却又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夏萧鬼使神差般转过头去,入目便是一面镜子。
镜中先映出他的面目,又眨眼间褪去皮肉,化作腥红骨架,瞪着一双淌血的可怖双眼,凄厉叫道:“我寒窗苦读二十载,凭什么要给一群酸儒做鹰犬差遣?为何学究不能做官,为何学究不能……”
“鬼音,鬼镜!”
夏萧立时一惊,当即将头转开。
眼前却又是一面镜子。
“什么教化!
“什么治政!
“儒门当以圣经为先!”
镜中恶鬼七窍流血,尖锐惨叫声在耳畔炸响,震得他头晕眼花。
有两只勾鬼!
夏萧当即咬破舌尖,借剧痛镇住神识,再将所剩无几的浩然气催动,灌注在咏梅图中。
风雪一盛,梅花绽放。
咏梅画景重新展开,将两面鬼镜放出的阴邪鬼气抵住。
也只不过是一时周全。
鬼镜左右包夹,即便两只勾鬼不再动手,夏萧的浩然气也很快便会被鬼镜消磨干。
到时画景一散,如何还有招架之力?
这……
已是死局!
夏萧脸色奇差,扭头一望,正见鬼宗许仙掠至赵关城近处,伸手抓去。
忽有一团清光涌现。
一枚令牌在赵关城身前浮沉。
奉部侍郎官印!
“赵侍郎,躲在官印笼罩内!”
夏萧扬声叫道。
这已是他最后能做的事。
赵关城倒是也有几分浩然气,可他既然走的是为官仕途,自然在修行上没有多少造诣。
一点粗浅手段,只够让信件折纸鹤传书,修为连才开一宫的小道士都未必能及,跟在场几人比较起来,他等若一个从未修行的凡夫俗子。
官印护身,清光抵住来人。
赵关城本来惊惶难当的神色平缓几分,又升起恼怒来,扯开嗓子叫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为何?
方休感受着官印阻力,心头叹一口气:“你怪徐家阿彪去。”
他跟赵关城之间只有些小摩擦,还不至于非要取走姓赵的性命。
只不过……
既然张岭已经参与此事,那此事便一定要干净利落结束。
赵关城若不逃,兴许还有几分渺茫机会,在牢房里过下半辈子。
可谁也没料到,冒出一个徐骠来,致使此事横生枝节。
眼下赵关城若要逃。
那就只能死。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杀我!”
赵关城又厉声叫道,手指燕京方向,怒喝一句:“本官乃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双眼睁大,满是错愕与惊惧。
方休的手臂,竟轻轻松松穿过官印清光阻碍!
官印的神异来自官运,而官运是人国气运与儒门气运化合而出。
方休潜伏半夜,可不是干看着。
人国气运浩大,他领悟不得。
可儒门气运……天魔无相能转化四门修行,自然熟门熟路,借着盘踞赵府宅院的官运,推演出几分心得来。
这会儿只不过是将藏在掌心的天魔真气转作浩然之气,稍加几分遮掩,便骗过官印。
“你要看,那便看仔细。”
方休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关城惊恐眼神注视下,往他眉心一点。
啪!
只一缕真气吐出,便将赵关城大好头颅轰成血肉碎末。
官印清光立时消散。
无头尸身掉落。
“怎么可能?”
夏萧看得瞠目结舌,一时心神俱震,被鬼气寻到机会,突破咏梅画景,往他身上扑去。
四门修行,以书生的肉身最是孱弱。
鬼气一扑,夏萧脸色眨眼间惨白,只挣扎着呼几口气,一声都来不及叫唤,便被鬼气浸入心神,直接晕死过去。
一直旁观着的莫敢当,也看得胆战心惊。
既然是鬼宗之人,那只用一道法术便破去百剑画景,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可他是怎么破去奉部侍郎官印的?
莫敢当没工夫多想,很快收敛神色,朝方休拱手行礼,恭敬唤道:“晚辈莫敢当,见过许前辈。”
方休正把玩着奉部侍郎官印,瞥他一眼,冷冷道:“你认得本座?”
“之前十万大山的火猿大将潜藏燕京,是许前辈出手除去,我代大明百姓谢过许前辈。”
莫敢当深深鞠一躬。
“你若要记本座的恩,便记住本座这句话。”
方休冷哼一声,阴沉沉道:“青石观祖师与本座有旧,谁要再敢给青石观一脉惹事,本座绝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