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议先派人同凤阳总督马士英取得联系的是邢氏,邢氏认为高杰麾下如今只有几千人,又是从陕西一路狼狈逃过来,如果得不到南边明朝督抚的援引接纳,这几千人恐怕连就粮之地都没有。
没有粮饷,这兵可就要散了。
去年高杰随孙传庭与李自成作战时,孙传庭就曾说天下督抚唯今能为朝廷分忧者不过寥寥数人,贵州马士英就是其中之一。朝廷启用马士英为凤阳总督数月,大贼张献忠就无法在南直隶立足,可见马之才能。
打了这么多年仗,高杰深知跟对人的重要性,便采纳了邢氏提议,派自己的外甥李本深带人扮作难民直接从河南穿过前往寿州。
不出意外的话,马士英一定会接纳于他,因为他高杰毕竟替明朝征战多年,忠心耿耿,马士英想要在江淮挡住南下的顺军也需要高杰这支不可能投降李自成的兵马。
“小家伙吃的真香?”
看着自己才出生几个月的儿子高元爵,高杰满脸慈爱,要不是急着赶路真想上车好生逗逗。
“你儿子跟你一个德性,咬得我疼。”
邢氏换了个姿势,拍了拍小家伙的屁股,又道:“要是马士英接纳我们,你可以让爵儿拜他为义父。”
“这是为何?”高杰不解。
邢氏说高杰虽是总兵官,但一直以来都没有汛地,被明朝差来差去,如今又如丧家之犬般南投,故想要马士英器重信任,就得让儿子拜他为义父。
“这事总不能我自个提出来吧,看着就像是巴结他马士英似的”高杰有些不情愿。
“咱们现在不巴结马士英,还能巴结谁?”
邢氏叹了口气。
“那好吧,等见着马士英我说说看,也不知人家愿不愿意给爵儿当义父呢。”
高杰正说着,李成栋的儿子李元胤带人过来了。
“金乡城内有些机警,可能是识破我们的身份不肯开城。父亲和胡将军商议后决定绕城南下,同徐州的刘泽清部取得联系,先跟刘泽清借些粮饷。”李元胤大概说了下。
高杰点了点头,让李元胤回去告诉他父亲既然离徐州不远了,就不要再扮顺军,免得和刘泽清的人误打起来。
“是,高帅!”
李元胤应下,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朝马车看了眼。
见状,高杰笑了起来,拍拍车窗,对里面的邢氏道:“还有什么吃的?”
“胤儿,拿着。”
邢氏从窗户中将一盒坚果递了出来,看着19岁的李元胤一脸微笑。
“谢谢夫人!”
李元胤高兴的上前接过,将那盒坚果抱在怀中,好像谁会抢他似的。
高杰笑骂了句:“夫人这点小吃都落你肚子了。”
“那是夫人疼末将。”
李元胤憨憨一笑,抱着这盒坚果同邢氏道别。
鱼台镇,微山湖畔一个不起眼的镇子,镇上的百姓多靠在湖中打渔为生。
刘泽清部过境微山湖时,这一带的渔民不是被杀就是逃到湖中央,以致诺大的镇上空荡荡的跟鬼城一样。
午后,突然闷热起来,继而天色就开始着变,呼呼大风刮得湖边的芦苇东倒西歪,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镇上的一些茅草屋顶也被大风刮起,在半空中时而上升时而下降。
天空是响雷不断,不一会整个微山湖一带就好像天黑一般。
“阿欠!”
镇子上一间民房内有人打了个喷嚏,继而有人嘟囔太黑找东西生起火来。
火光亮起后,潞王朱常淓四下看了眼,发现周王府的女眷不在,便问一边的李化鲸可曾妥善安置,他担心会有兵丁惊着女眷。
“王爷放心,女眷是刘将军的亲兵队在护看,就安置在隔壁屋子。”
李化鲸原籍是北直隶人士,后在山东成武县做衙役时结识了刘泽清的侄子刘之榦,因他与山东绿林关系很好,所以便跟着刘之榦和这些绿林人物打交道,收编了不少响马盗。
奉伯父之命带2000兵马北上寻找三位逃难亲藩的刘之榦,在找了四天后才在单县一带发现了跟难民一样的三位亲藩队伍,当时这帮人正被一支几百人的土寇围攻,要不是曹州知州汪国梁带乡勇死死抵挡,恐怕大明朝的两位亲王加一帮宗室就要被一帮土寇害了。
“过了微山湖就到徐州了,刘帅千叮嘱万叮嘱,一定要将二位王爷照顾好,可军中实在简陋,只能先委屈二位王爷了。”李化鲸说着将两块熟牛肉取出分别递给潞王和福王。
“刘帅有心了,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唉”
潞王朱常淓有感而发,虽说刘泽清部军纪太坏,但人家能在此时还想着派兵接引保护他们这帮落难宗室,军纪再坏他潞王也得夸一声刘泽清仁义忠厚。
福王朱由崧没说话,只默默的吃着牛肉,昨天这个李化鲸曾悄悄与他说刘帅会带兵护送他到江南承继大统。
之前汪国梁与他说大明江山社稷就在他这福王肩上时,朱由崧还不觉什么,甚至感到很荒唐,他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还能穿黄袍不成。然而,随着刘泽清兵马的出现,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真能当皇帝。
这让朱由崧内心狂喜的同时也开始不安起来。
不安来源于他对面的潞王叔。
不远处的一间民房中,周王府的常宁郡主同三哥朱绍烥、四哥朱绍烿及他们的妻妾坐在铺有干草的地上。
鱼台镇不大,镇上房屋总共就一百来间,一下涌进两千多人肯定拥挤的很。但不管是常宁还是她的哥哥们,都已经习惯这种同难民一样的生活。
只是,这间屋子很脏,满是霉味,不知道多少天没人住了。
门口的地上还有股发黑的印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洒在上面。
朱绍烥正和弟弟朱绍烿说话,忽的一阵狂风,紧闭的窗户一下就被风吹开,雨水打进屋中的同时也给众人带来清新的空气。
“我去关窗户。”
朱绍烥起身走到窗户边,可是伸手出去那刻却愣在那里,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看。
“三哥,怎么了?”
常宁感到奇怪,起身走到兄长身边朝外面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朱绍烥没有说话,神情却从发愣变得紧张起来。
常宁很是困惑,但她的视线中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直到,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电光闪过瞬间,常宁同她的三哥一样也呆住了。
她看到,本空无一人的街上突然出现好多骑马的人。
他们戴着铁面具,看起来就好像厉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