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急切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夏侯淳与宋京密谈。
宋京下意识看向夏侯淳,在外蹲守之人乃是杨忠。
这位一心想要为当日的‘临阵倒戈’赎罪,每次都亲力亲为,夏侯淳自然看在眼里。
他抬眼看向窗外,方熙柔与慕容烟等人气息聚拢。
甚至连宋京的继室都焦急踱步。
夏侯淳眉头悄然一皱,“何事?”
门外杨忠肃声道:“启禀殿下,丁统领派人复命归来。”
夏侯淳眼皮子一跳,派人复命?
他与宋京对视一眼,事情莫非有变?
宋京也意识到或许城外大营有变,沉声道:“还请殿下坐镇府衙,待卑职打探清楚后,再来向您禀报。”
但夏侯淳却摇头道:“来不及了。”
他一摆绣袍:“走吧,出去看看。”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一干人等尽在。
他将目光瞥向方熙柔,只见对方瘪嘴道:“城外大营以丁仲因假传上命将其扣押,并派了个舌头前来要人。”
宋京脸色一沉,“要人?那位要何人?”
方熙柔向后一瞥。
一道士卒噗通跪下,“卑职参见殿下。”
夏侯淳微微眯眼,颔首道:“不知贵将军传了何话?”
那士卒倒也镇定,俯首垂声道:“我家将军说太子殿下有名无实,且有谋逆之举在先,故而想要请殿下亲往大营,一辩真伪。”
“放肆!!”宋京勃然大怒。
看得慕容烟等人都侧目不已,这位莫非也是夏侯淳的爪牙?
方熙柔戏谑地瞅了瞅夏侯淳,“你去么?”
杨忠同样义愤填膺,朝着夏侯淳振声道:“殿下,万万不可中了那奸贼诡计啊。”
慕容烟花容沉凝,“世兄,这明显是那人的引诱之计,不可上当。”
夏侯淳稍作沉吟后,“他可有提条件?”
那士卒垂头道:“将军说,您若不去,那位丁将军明日将悬首军营辕门,以慑宵小。”
场中鸦雀无声。
宋京脸色一变,厉声道:“陈皋他是想死么?”
那士卒身子一颤,却死死抿嘴不言。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向夏侯淳。
气氛凝滞压抑,压得宋京都喘不过气来。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
夏侯淳目光一抬,环视一周后,他幽声道:“都知道我造过反,难道就不怕我先斩后奏么?”
他目光冷冽,一个小小的都督竟敢如此放肆,还真是给他脸了!
话音落下,连方熙柔都心中一寒。
更不用宋京、杨忠等人了。
这事儿,杨忠最有发言权。
他脸色不自然,当初若非他临阵倒戈,这会儿至少也是‘从龙之臣’。
他悄悄看了眼夏侯淳,心中忐忑,也不知这位究竟怎么想的。
夏侯淳目光一闪,看向覆面人,“天心道友可曾回来?”
覆面人缄默少许后,缓缓言道:“回来了,似曾与人动过手。”
夏侯淳微微眯眼,看向方熙柔:“你怎么看?”
方熙柔翻了翻白眼,“我说现在,立刻,马上就走,你答应么?”
夏侯淳笑了笑,继而渐渐收敛。
他目光幽邃,轻声自语道:“陈皋,东都人士,本为孤竹国裨将,后投入我大靖麾下,初任监察御史,后入陇州履任参军、赞议,文武双全。”
他抚掌赞叹道:“实乃不可多得的良才啊。”
宋京后背发凉,身形也渐渐恭谨。
不知不觉间,这位昔日的孺子已然胸藏丘壑。
夏侯淳拂袖上前,慕容烟变色:“世兄。”
方熙柔皱眉,“你真要寻死?”
夏侯淳目光平静,披上杨忠递上的绵绒大氅,徐徐言道:“丁统领乃是为本宫传令被扣押,怎能弃而不顾?”
忽而,一股强大气息渐渐复苏,他目光一瞟,落在某个高空。
沉默少许后,一阵灵机荡漾。
天心显露出妙曼身影。
她气质清冷,漠然道:“军中藏有修道高手,乃是半步炼婴境。”
夏侯淳轻轻颔首:“辛苦你了。”
天心缄默少许后,“可要我陪同?”
瞅了眼天心,只见其气息稍显萎靡,知道她必然尽力了。
他慰声道:“多谢天心道友了,此行本宫一人足矣。”
“一个人?”方熙柔大叫。
慕容烟也花容失色,惊呼道:“世兄这是何意?”
杨忠脸色狂变,噗通一声跪下,“还请殿下三思。”
宋京也脸色一白,“殿下万万不可犯险,您若是有个万一,这大靖上下恐怕真会乱套。”
夏侯淳失笑摇头,“太康有萧妃坐镇,能出何大事?”
当众人劝谏夏侯淳时,一处阁楼之上,宋灼文倚栏凝视。
身侧萧箬居然坦然自若。
而且观两人关系,似乎并非如夏侯淳先前猜想那般水火不容。
只见宋灼文盈盈一笑,“你如何看待这位太子殿下?”
萧箬嫣然一笑,瞳孔闪烁,似有诡魅之意。
她咯咯轻笑中,掩唇道:“素闻这位太子殿下独断专行,且在太康时便有冲宫惊驾之举,而今看来,其果真是无愧于‘胆大妄为’之姿。”
宋灼文眸光闪逝,似有决断。
身上玄幽之气袅袅深腾而起,与四周格格不入,乃至被四周天地灵机所排斥。
尤其是此刻宋灼文展现的气息,并非一个寻常女子。
甚至不是一位.....人。
倘若夏侯淳撞见这一幕,定然大吃一惊。
继而狂喜大叫:终于有人跟小爷是同类人了。
然而可惜的是,即便这栋阁楼在夏侯淳视野之内。
甚至两人相聚不过十丈,夏侯淳依然‘睁眼瞎’,未曾瞧见。
就连隐藏于暗中的天心与沈光胤亦是如此。
倒是慕容烟微微颦眉,下意识朝这边望了一眼。
宋灼文轻轻拂袖,似有无形气机挡下。
并将此地一切境况遮掩。
而宋京书房之外,马匹阵阵。
夏侯淳上马执缰,对着方熙柔、覆面人沉声道:“府衙便有劳两位庇护了。”
方熙柔轻唔一声,旋即却踏空踩檐而去。
“我在城外等你。”
夏侯淳无奈,这小妞,毒舌也就罢了,还总是不受掌控。
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倒是慕容烟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若仔细探查,还会捕捉到一丝羡慕。
她稍稍定神,凝神直视夏侯淳,“世兄,你可一定要安然归来。”
覆面人眉头一蹙,暗叹道,公主居然越陷越深了。
宋京则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俨然意欲与夏侯淳一道同往。
杨忠同样毫不犹豫地将他一把拽了下来。
“你做甚?”宋京愤怒转头。
杨忠则看向夏侯淳,正声道:“殿下放心,卑职定会守好府衙,必不让贼子闯入。”
宋京却对着夏侯淳沉声道:“殿下,不若由我代替殿下前去吧,毕竟城外驻军将领卑职大多认识,我若前去,或许能替殿下化解此次误会。”
夏侯淳怎敢让他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前去,笑一笑:“宋师傅,我大靖国律,君王当以社稷死,皇子须要镇国门。”
“此行,既是沁州官民对本宫的考验,更是大靖上下对本宫的一次托付。”
他语气一顿,缓缓言道:“本宫,不得不往。”
话刚说完,他便调转马头,踏雪而去。
“驾!!!”
大靖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