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括部还是挺大的,从外面走进来,要个十来分钟才走到中间那个最大的毡帐。
士兵将狗们牵走,照顾狗,他们还是很有经验的。
“老猴子,阿骨打来了。”
因为已经有人回来跟唐括头人打了招呼,唐括头人也同意他们进来,所以刚到大帐边上,唐括可兰就迫不及待的叫起来。
“进来吧。”
一个女奴帮着他们撩开了大帐。
唐括头人的大帐,比劾里钵的差一点,大约跟拿懒霍里布的毡包差不多。
唐括头人坐在大帐中间,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长像瘦小,留着山羊胡,皮肤黝黑,眼睛倒是挺大。
就这长像让张宁怀疑可兰是不是他亲生的。
“见过唐括叔叔。”
阿骨打用女真人的礼节,恭恭敬敬的向唐括部的头人,唐括撒骨行了见面礼。
当然,张宁也同样客气的行了见面礼。
“嗯。”
唐括头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倒着酒,显然这是不友好的表现。
见自己的阿玛这般模样,可兰不高兴了。
“老猴子,阿骨打哥哥来了,你怎么这副模样呀。”
“可兰,真没规矩。”
见自己的女儿当着外人的面叫自己“老猴子”,唐括头人脸有点挂不住,又舍不得骂,眼睛一翻,那表情倒是挺滑稽。
老猴子?
张宁听到这,觉得有些新鲜,亲女儿叫老爹外号的,一定是被惯坏了的。
不过脑补一下这外号,倒也贴切,不由的让张宁想起了,卖马兜铃时的孙悟空。
“阿骨打哥哥,你是专门来看我们的吗?”可兰一脸的天真。
“我是去野居部的,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唐括叔叔。”
这回老猴子抬头了。
“你去野居部?”
“是的,野居部因为猎捕海东青的事,与纥石烈部有了很大的矛盾,现在冬捺钵马上要到了,部落联盟会议也要召开了,阿玛怕他们打起来,就让我去调解古巴海头人与纥石烈部的矛盾。”
“你不在铁窑了?”
“嗯,我在盈歌叔叔的营地,协助小叔叔做一些事。”
随后阿骨打将张宁介绍了一番。
听到张宁是老山羊的徒弟,老猴子不由的多看了张宁两眼。
虽然他不知道老山羊是杨家后人,也不知道什么杨家枪,但他知道老山羊在完颜部的地位。
而张宁做为一个汉人,能被老山羊收为徒弟,又能与阿骨打一同去劝说古巴海,想必是被劾里钵高看了。
“看样子,你阿玛恢复了你的身份。”
“嗯。”
聊到这,老猴子的脸色缓和了。
“阿玛,阿骨打哥哥滑了一天的雪爬犁,又冻又饿的。”机灵的可兰很会看她爹的脸色。
马上不失时机的给阿骨打创造机会。
远来是客,何况是阿骨打,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人,虽然他这几年一直恨他,可是终究也怪不了他什么。
只怪自己女儿命不好,又刚烈。
不管怎么说,他是劾里钵的儿子,吃个饭还是可以的。
“你去带着他们吃饭去吧。”
“阿玛~”可兰开始撒娇了。
“就让阿骨打哥哥在这里吃吧,你这大帐最暖和了。”
阿骨打可不能被打发了,有些话聊着聊着就聊开了,可兰这小丫头鬼精着呢。
“你呀,还是向着他。”
老猴子没有反对。
“来人。”
外面的女奴进来了。
“多弄些酒肉上来,阿骨打哥哥要和阿玛一起吃晚饭。”
“嗻。”女奴出去了。
“再多下点大鱼块,阿骨打哥哥喜欢吃。”
“好的。二姑娘。”女奴应着。
这时也正好是饭点的时间,饭和肉、炖菜早就准备出锅了,就算张宁和阿骨打不来,他们也要吃饭了。
几个人边吃边聊。
虽然老猴子脸上还是没有个笑模样,但是好歹看着还行。
可兰就表示的很开心,特意将自己那份端过来,分出来一半给阿骨打。
见张宁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勉强分了一点张宁。
反正小丫头,少吃点对身体好。
“阿骨打,古巴海那老东西可不容易劝的,就算你阿玛亲自去,他都未必听,你有把握吗?”
“有。”阿骨打很有信心的答道。
“哦?你说说看。”唐括老猴子有了兴趣,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事错在纥石烈,不在古巴海。海东青是我们女真人的神鹰,是女真人和神的使者,十万只鹰才出一只,却被纥石烈部做为讨好大辽的手段。这事本就不是野居女真一个部落的事,是我们整个女真的事。”
听到这,唐括老猴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阿骨打继续说道:“不瞒唐括叔叔,此次我和张宁去,并不是为了劝古巴海头人顺从辽人的。”
“难道你们支持古巴海不向辽人纳贡?”
“向辽人纳贡是整个女真人的事,不能因为野居人是猎手,这事就要由他们承担,完颜部是女真人的领袖,我们应该站出来支持他,跟他一起承担。”
阿骨打说的没错,工作是一个集体的,当领导的把工作分下去,便跟没事人似的,出了问题就是谁做谁错,这可不是好领导。
如果再遇到像纥石烈顿恩这样的小人,领导再不护着点,那干活的不是倒了霉了,时间长了,谁还服你?
老猴子点了点头,他觉得这话没毛病。
“你们要与辽人对抗?”
虽然劾里钵因为地盘,几次与辽人发生战争,但是这种公然反抗倒还没有过。
“不,我们只是要为女真人讨回个公道。做人不能太贪婪,就算是最好的猎人,也要给猎物留下母的和小崽子,这样才能保证来年有猎物。”
唐括老猴子又点了点头,随着脸上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深了。
阿骨打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阿骨打,只可惜
唐括老猴子暗暗叹了口气,独自端起酒碗,一口闷了下去。
“阿骨打哥哥,你说的真好,我敬你。”可兰一脸的崇拜,举起酒碗。
阿骨打和张宁也端起了酒,一饮而尽。
张宁觉得自己插不上嘴,便专心的吃着肉,喝着汤,这一天跑的是又累又饿,手脚也僵。
那感觉就像大雪天骑摩托一样,虽然又酷又飒,但也冻得真酸爽。
一大碗热汤下肚才渐渐暧过来。
吃喝的差不多了,听着他们的谈话,张宁暗暗琢磨起可兰来。
这小丫头聪明、机灵,俏皮可爱,眼睛又大又好看,那小胸脯,小细腰,够味,真是我张宁喜欢的款。
不过听到她左一声阿骨打哥哥,右一声阿骨打哥哥的,不知道这小丫头是真崇拜呢,还是情窦初开呢?
不行,我得弄清白,万一有机会呢?
怎么弄清白,当然是定哥了,这可是阿骨打的心上人,总不能妹妹抢姐夫吧。
虽然有嘴欠之嫌,但是为了阿骨打,这坏人不得我做吗?
对,我是为了阿骨打。
“可兰姑娘。”张宁轻唤了一声。
“嗯?”可兰笑盈盈的看了过来。
“你的姐姐定哥呢?”
张宁这话虽然声音不大,可却能让大帐里瞬间没了声音。
可兰抿着嘴,偷偷的看向了唐括老猴子。
本来还能好好吃饭聊天的唐括老猴子,如同被人踩了尾巴般,炸毛了。
只见他忽然重重的将酒碗往桌子上一墩,脸上尽是不悦,闷声说道:“死了。”
死了?
阿骨打和张宁不由的都愣住了。
随后二人又都明白,这只是唐括老猴子的气话,刚刚进来的时候,可兰还高兴的说:阿骨打来了,定哥一定很高兴。
见自己踩了猴子尾巴,张宁求救般的看向了唐括可兰。
见自己亲爹这态度太不端正了,可兰也气了。
“老猴子,你这是要关定哥一辈子吗?定哥有什么错。”可兰大声的质问着。
老猴子狠瞪了可兰一眼,大声吼道:“出去。”
“不。我就不,我为什么出去?你看看定哥现在是什么样了,定哥是那么的温柔、孝顺、聪明、美丽,她曾经是女真第一美人,可是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成什么样了,你再这么关下去,她会死的。”
可兰说到这,由于激动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开始颤抖。
“这是她自作自受。”
“定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难受吗?
你这个不通人情的老顽固,你就嘴硬吧,你就要你的面子吧,你就是怕纥石烈顿恩,你干脆把我也关起来吧,纥石烈部不是还要向我求亲吗,我也会像定哥一定,将自己撞死。”
说完,可兰大哭起来。
“你唉!”当着外人的面,自己的亲闺女顶着自己肝疼,可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他确实一直是在嘴硬。
定哥也是自己的女儿,她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他能不心疼吗?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看着吵架的父女二人,虽然可兰言词激烈、情绪激动的顶撞着亲爹,张宁却没有任何感到这是不孝顺的表现。
相反,可兰是真的心疼姐姐。
真的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吗?
张宁感叹着儒家思想管不到的地方真好。
看着吵架的父女二人,阿骨打是最着急的,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兰,不能跟阿玛这么吵架,告诉阿骨打哥哥,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定哥到底怎么了?”
“是呀,可兰,撒骨头人也是有不得已的地方,你不要哭,现在阿骨打来了,一切都可以补救。”张宁也劝着。
唐括可兰抽泣了几下,用袖头子抹了抹眼泪和鼻涕,开始讲了起来。
看着还用袖子抹鼻涕的可兰,张宁更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