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清的到来,令原本僵住的气氛有了缓和的迹象。
他跟老师握完手后,大概是为了凸显长辈风范,径自坐到了程敬佳和李逢值中间,并且开始热情的跟刘舒为攀谈。
现下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有些扎眼,阎于璋终于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我妈妈和我女朋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事发后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不提,我们今天坐在这的目的总得搞搞清楚吧?”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
刘舒为面上还挂着与程敬清闲聊时的浅笑,这话一出,他也知道重点偏了,尴尬的收起笑容,“抱歉,年纪大了,难免对优秀后辈产生好感,一聊就停不下来。”
阎于璋敛住脾气,黑着脸,“既然要私下解决,那是不是应该去看看我妈妈和我女朋友,具体商量一下要赔偿多少,而不是坐在这里闲聊。”
他看向程敬佳,眸色中满是恶意,勾唇一笑:“实在不行,我们就上报校方,报警处理。”
在场的人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
要钱。
要很多钱,不然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程敬清也笑,云淡风轻的道:“赔偿的事好说,我们家还真不差那几个钱,如果程敬佳真的是完完全全的过失方,那她进警局蹲几天未尝不可。”
程敬清心里有数,他刚一直有观察阎于璋,以这人的态度,肯定不会报警公正处理,他只想要狠捞一笔。
对付这种人,事情就简单太多了。
阎于璋面色果然缓和不少,冷嗤一声:“那现在出发过去看我妈和我女朋友,听她们的意思?”
程敬佳红唇微张:“当然可以。”
她也正想见见她们。
刘舒为对他们目前能达成共识挺满意,这种事情不好处理,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他喝了口热水:“既然这样,那你们自由安排时间吧,今天把你们喊过来的最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这事。”
程敬佳颔首,几人跟老师道别后,预备离开。
行至门口时,刘舒为叫住了李逢值。
程敬清和他对视一眼,示意他走回去。
刘舒为盯着他,语重心长:“敬清呀,今儿让你跑这一趟,不是说想让你管你姐姐,毕竟你姐姐这脾气,我也知道,她不会听你的,只是希望你能转告一下你们的父母,他们的话,你姐姐怎么着也不敢不听,他们太忙了,我也没能联系上,你明白吧?”
李逢值眨巴着狗狗眼,乖巧点头。
门口的程敬清:……
我姐那狗脾气。
爸妈说的也不一定会听。
几人打了车,很快到了医院。这个季节正是蓝楹花的花季,西淮市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绿植了,遍地都或多或少的有种这种花,医院旁边也不例外,强劲的风一吹,花瓣能落一地,特别漂亮。
除了难打扫这个缺点以外,没别的不好。
程敬佳随手拈了朵,握在手里把玩。
几人朝医院里走。
路上人来人往,程敬佳略加思索过后走上前跟神色不虞的阎于璋搭话。
她问他:“她们住单间?”
她的本意是想知道孟迎晨和阎母是不是分开住的,是不是得跑两个病房,没成想刺激到了阎于璋。
阎于璋冷嗤一声,嘲讽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有对有钱的爸妈,做事完全不用考虑后果,反正有人擦屁股吗?”
接着目光看向程敬清,接着讽刺:“还有个无条件支持你的弟弟,一个好学生对撒谎这种事信手拈来,还小舅舅,这种破伎俩,估计就只有老刘会信。”
最后视线转向李逢值:“也不知道你从哪招惹来的小伙子,眼神屁颠屁颠的一直黏在你身上,不愧是论坛里声名狼藉的小校花,有本事。 ”
程敬佳:……
无差别攻击。
“对,您说的都对。”
程敬清走在前面,漫不经心的接茬。
医院里人很多,闹哄哄的,他们几个小心的避开人群,往病房的方向走。
门没关,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状况。
孟迎晨和阎于璋的妈妈穿着病号服,正窝在床上眉飞色舞的打游戏,唾沫横飞地喷队友技术菜,一旁的小护士想给她们拔针,她俩硬是没搭理,人护士估计是新来的,眼眶红红的,都快急哭了。
“层层姐,我最近感冒了,先去开点药,就不陪你们进去了。”李逢值拉住程敬佳的纤细白净的腕骨,低声道。
程敬佳止下脚步,回身看他,男生面色潮红,狗狗眼泪汪汪的,连盯着她看的眼神好像都是湿的,偏他又长了张凶戾的脸,轮廓分明,线条清晰。
现下这般,有点像一条凶恶喜欢乱咬人的狗狗委屈巴巴的跟主人撒娇。
程敬佳的目光落在他那身毛呢大衣上。
原来是生病了。
怪不得这种天。
捂那么严实。
“你去嘛,一会我过去找你,问问医生需不需要挂点滴,生病医治这事不能拖,要把病毒扼杀在摇篮里。”程敬佳细细嘱咐。
李逢值嘴角上扬,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瓣,嗓音低哑:“好。”
待程敬佳三人行入病房,李逢值却没去开药,而是背靠着白洁的墙壁,眼神沉沉的观察着病房内的情况。
怪不得这段时间没找他要过钱,原来是傍上了“大款”。
他心里嗤笑,该怎么说,他和那人眼光真他妈像,齐齐“勾搭”上同一个人。
层层姐,你怎么这么倒霉,被她缠上就算了,还要来招惹我。
要真喜欢上我这种人,要吃多少苦啊。
病房内,孟迎晨和阎母看到他们进来,阎母着急忙慌的把手机藏起来。
孟迎晨倒是淡定,素颜依旧很绝,是和程敬佳完全不同的长相,却各有各的美。
程敬佳那张脸光是站着都有人觉得她是在勾引人,孟迎晨不一样,她长相属于小清新那种,随便一个动作都惹人怜爱。
她现在只是冲护士小姐姐歉意一笑,看着倒回的血,委屈的道:“对不起啊,我打游戏太入迷了,现在怎么办,我好疼啊。”
护士立马安慰:“不怕不怕,我给你弄一下就可以了,没事儿的,你别急。”
阎于璋明明看到了整个过程,却还是心疼得不行,疾步冲上去,对护士横眉冷竖:“你他妈不会轻点嘛?”
护士连连道歉。
程敬佳看着这一幕啼笑皆非,跟程敬清咬耳朵:“啧,你说要这得赔多少钱啊?她那天先拿椅子抡的我,我还手没分寸,应该是把人打得伤挺重。”
“她还抡你?胆儿不小,我看得赔不少,你一会少说两句,要是真进警局蹲了,爸妈那边我可没法帮你瞒天过海,明白?”程敬清提前给她打预防针。
程敬清这人嘴毒脾气傲,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就是做事特讲究,一定会考虑好前因后果,计算好成功率和失败率,颇有点运筹帷幄的意思。
程敬佳扒拉程敬清的头发,应和道:“明白,明白,明白。”
趁着他俩咬耳朵的功夫,小护士已经把孟迎晨以及阎母手上倒血的输液管拔了。
孟迎晨这才将注意力放到程敬佳身上,皮笑肉不笑的道:“哟,敬佳,你总算来了。大家好歹是舍友,我也不至于那么斤斤计较,但你这下手愈重了些,医生给我打了证明,是轻伤。”
是轻伤。
足够定她罪了。
至少能让她蹲几天看守所。
程敬佳手里捏着刚摘的花,有点烦。
那天晚上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仔细想想,其实不过是件小事。
忍忍就过去了。
她练了一天的舞,浑身都疼,早早睡下,偏她睡眠浅,碰巧孟迎晨那天出去约会,喝得烂醉如泥,凌晨一点才回来宿舍,门禁时间是十一点,宿管阿姨儿子是她男朋友,她有恃无恐。
刚进寝室时就开始吵嚷,把其他人喊醒陪她聊天。程敬佳睡不住了,烦躁随着这天气升腾,她翻身起床,没跟她缠搅,去了厕所抽烟。
孟迎晨疯够了,跑厕所吐。
与她撞上了。
矛盾爆发。
她怎么可能会忍?
现下迎上孟迎晨挑衅威胁的目光,程敬佳沉着脸,问:“你要多少钱?”
稍顿,她倒是笑开了,真诚的给孟迎晨提建议:“要不你还是报警吧,别委屈自己,我进去蹲几天。”
听她这么一说,阎于璋和阎母神色微变,但还是安静待着,等孟迎晨决断。
孟迎晨皱着漂亮的小脸,善解人意的道:“那哪行,同学一场,怎么能让你的履历因为我留下这种污点。”
随即意味深长的笑笑,出言讽刺:“何况你千辛万苦争取到的正德县培训名额,西淮市舞蹈大赛的入场券,真能舍得就这么进去蹲看守所,舍弃掉?”
她只差明说:
程敬佳,你真伪善。
程敬佳挑眉,神情恹恹,没反驳。
见她没搭理,孟迎晨眨巴着眼,不欲继续辩驳,抬起手指比了个数。
程敬清:“一人三万?”
程敬佳拍了拍他的脑袋,好笑道:“怎么可能?是一个人赔三十万。”
程敬清看向孟迎晨,听到程敬佳这么说,她点了点头,表示就是这个数。
程敬清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清晰的表明态度:“不是,你打劫吗?这钱我们会给,你们的医药费误工费之类的一样不会落下,但这些不代表我们就是冤大头,明白?”
孟迎晨闭着眼休息,不搭理。
程敬清给气乐了,努力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孟姐姐,这钱要不一共三十万,要不一分没有,您报警吧,我姐这么坏,进去蹲几天也是她该得的。”
孟迎晨正打算妥协,阎母不乐意了,中气十足的吼:“打发叫花子呢?我一把老骨头,被你那么一推,狠狠摔在了地上,老毛病复发,这一周遭尽了罪,没有三十万,这事没完。”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宿管,查寝的时候早摸透了,这小妮子是个有钱的主儿。
程敬清没遇到过这种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
程敬佳早料到会这样,掏出手机,慢条斯理的预备拨打110。
阎母眼眸暗了暗,要真报警,能捞到的油水至少得少一半。
门外的李逢值听到一个人三十万的时候,心道一声果然。
他早料到孟迎晨能为了钱千里迢迢跑去乡下为难他一个未成年还有一个七旬老人,如今站她面前的可是最不差钱的娇生惯养的城里人。
真恶心。
李逢值眉头紧锁。
怎么偏偏招惹上这种人啊!
层层姐,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没再窃听屋内的情况,他直起挺拔的身子离开这儿。
去开药。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