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我明晚要去医院,不过来。”早餐是蒋溯烤的吐司配煎蛋,再热了杯牛奶。

殷松梦倒是不挑,他做什么吃什么。

洗过澡,湿濡的发梢、晕红的皮肤显得她这人温婉灵透起来,捏着半块吐司抬眼时,润汪汪的一点也不像殷大小姐。

“看你弟弟?”她问。

蒋溯回神。

“嗯。”

医院来电话说,弟弟能够按指令弯曲手指,这是苏醒的预兆。

“钱够吗?”

“不够的话可以预支。”

殷松梦流线的眼尾风情蕴藉,托着下巴,食指轻点腮畔。

是了,这才是殷松梦。

“你记着次数,来这儿交易就是。”

她也遣“交易”这词。

蒋溯垂落眼睑,把桌底下她捣乱蹭弄的脚捉住,光洁的脚踝被扼在手心。

“够了。”极淡的声音。

分不清在回她钱够不够的问题,还是在喝止她的行为。

殷松梦会勾搭他的原因无非就两个。

一他那张脸,二他缺钱。

缺钱说明她不需要花太多心思,给钱就行。

半个月以来,他也一直很配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到他弟弟的时候,他有点撂脸子了。

虽然他平时就那副疏冷的调性,但那句“够了”莫名其妙掺了点火气。

殷松梦觉得没趣,脚收了回来,松垮垮勾着鞋,叠了腿吃东西没心情再逗他。

殷松梦这人脾气其实挺大的,家里独女,资产无数,纵出来的。

比如现在,琢磨了一会儿更膈应了。

既然他不认男朋友身份,非说是交易,算起来她就是雇主,那他凭什么冲自己撂脸,她亲爹都舍不得呢。

殷松梦脾气一来,刀叉把鸡蛋黄戳得惨不忍睹。

“溏心蛋难吃死了。”盘底黄糊糊,她说。

总之在借题发挥了。

换鞋出门时,松梦伸脚扬声:“帮我系鞋带。”

厨房是开放式的,蒋溯在洗餐具,他做事井井有条,整理好用餐区才出门,这样一来,也就正好和殷松梦错开时间进学校。

殷松梦也不知道自己被劈腿都能视为浮云,怎么偏偏就在蒋溯这犯了轴劲,也许从他当众否认关系的时候就开始堆积了,交易?怪不得天天宁愿挤地铁,也不坐她车去学校。

嗬,好像她殷松梦缺男人一样,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瘪?

想到这,她悬起条腿,自己三两下系好鞋带。

蒋溯擦干手,过来玄关只看到一身裙装出门的背影。

马尾一甩,门一关。

对比包厢点分手快乐的那种洒脱,有点不一样了。

蒋溯眼底闪过丝异色。

次日晚,医院。

套房制的高档病房设施一应俱全,床头的紫色风铃花开得饱满,花香清淡。

病床躺着的少年仿佛睡着般,容颜俊丽,额间发丝黑亮,皮肤雪腻,可见得到的是极其周全的照料。

“医生说,敏因少爷苏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大。今天我给他放录音的时候,他右手中指和无名指都有明显的反应。”

李芝是照顾他们兄弟俩长大的保姆,看着病床上的人感慨万千。

好好的一个人,二十不到的大好年华,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成了植物人……造孽啊。

医生说,即使醒来,也一辈子离不了轮椅。

那样惨烈的车祸,能捡回半条命就算万幸了。

李芝悄悄抹泪。

“哪段录音?”蒋溯问。

李芝谨遵医嘱,每天给危敏因放录音或者说话,能得到自主意识反应的,她都会标记下来,再重复播放。

她重新拿出危敏因的手机,找到半年前的一条录音,点下播放键。

病房响起蒋溯这半月来熟悉到不能再熟的声音:

-我喜欢敏因。

清泠的话音有些粘连,以致于显得娇憨,是喝了酒的缘故。

-只喜欢我吗?

少年很激动,追问着。

-当然。

蒋溯扯唇,大概对殷松梦而言,一句喜欢,就和每天吃饭一样轻易吧。

轻易到可以肆意践踏,连头也不回。

“少爷你看,敏因他!”

病床上的少年泪珠藏进鬓角。

李芝激动,奔出去找主治医生。

蒋溯伸手替他揾净泪痕,眸底黑沉:“敏因的痛苦,她真应该体会一遍。”

彼时的殷松梦,正在绿茵马场驰骋,马背上的她飒沓如星,几圈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晚风涤洗干净了似的,脸蛋挂着明艳的笑。

远处的中年男人满脸欣慰望着高踞马背,迂缓速度朝自己来的女儿。

“占雪也就在你面前温顺了!”殷得麟笑说。

西装下的肚子拱成了山丘,一尊弥勒佛似的和蔼。

占雪是匹阿哈尔捷金马,十八岁那年殷得麟送给松梦礼物,性子极其暴烈,最后被松梦给驯得服帖。前段时间还陪她去外省参加了一场马术比赛,回程途中运输不当,前蹄轻微的磕伤了,可把她心疼坏了。

电话里听她爹说占雪的伤养好了,立马飞奔来马场。

几圈下来,荡气回肠的,哪还有烦心事儿。

她一跃下马。

“可以跟爸爸说说,昨天电话里语气为什么不开心了吧?谁惹我宝贝女儿了?”

在当爹的偏心的眼里,他女儿乃乐天派,从不介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她都不开心了,那指定是哪个王八蛋做得过分了。

“哎呀,也不重要了。”

她乖乖挎着殷得麟的臂弯。

“爸爸我今晚回家住,好久没吃爸爸做的菜了。”

“好好好,爸爸亲自下厨。”

不仅如此,殷得麟还发消息给自己的情人,鲍太太,让她今晚别过来了。

殷松梦脾气大忘性也大。

骑了场马,在家吃顿饱餐,睡个饱觉,早忘记蒋溯这号人了。

一连好几天,不是在这个死党的酒局上就是被哪个姐妹喊去兜风逛街,周末还能飞去加利福尼亚的半月湾冲个浪。

玩疯了性子,回到学校附近的家,见鞋柜里有男生的鞋才想起来蒋溯的存在。

客厅沙发放了些她的洗漱用品、衣服裤子之类的,旁边还有一口敞开的行李箱。

她卸下包,悄默声循着光亮找去衣帽间,蒋溯一贯的衬衫长裤,正在收拾东西。

她踮脚从背后捂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谁?”

老套的把戏,架不住殷松梦玩性大发。

“殷松梦。”

蒋溯倒是配合,手里还拿着她的睡裙。

她指间落下枚贝壳,在蒋溯刚睁开的眼前轻晃。

“送你的。”她刚从海边回来,仿佛还徜徉着太阳与海风的荡然。

“我在沙滩上捡的,最好看的,做成了挂坠。”此时那双狐狸眼灵动大过风情。

蒋溯捻在指腹,蓝紫色贝壳的纹路令他摩挲了好几下。

“你做的?”他垂着眸问。

殷松梦笑意露出破绽。

“骗你的,海边买的,十美元三串。”

“我跟老板砍价,三美元一串拿下!”

她鬼话连篇,蒋溯分不清真假。

数日不见,她心情很好,好到能渲染旁人,好到让人羡慕。

本以为她不回来,是在生气,合着是放逸纵乐压根不记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