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二章 西奔

数日考虑后,苻坚终下决断。因为城中的局面已经极为恶劣,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

冬月2十4,苻坚下达秘密旨意,决意西去脱困求援,不能坐以待毙。

当日午后,苻坚命太子苻宏亲自率领1万秦军守军主动出南城寻求同慕容冲的兵马作战。此举自然虚张声势,吸引慕容冲注意力之举,其目的便是让苻坚1行能够浑水摸鱼离开长安。

未央宫前,苻坚轻抚苻宏的头流泪叹息。苻宏抱着苻坚的胳膊哀哀哭泣。父子2人其实心中都有1种不祥的预感,此1别或许永无再见之日。再想起大秦辉煌的过去,今日却岌岌可危,局面艰难,更是悲从中来,泪水滂沱。

旁边侍立之人见之,无不痛哭流涕,伤感之极。

“时候不早了,陛下和太子不必悲伤,将来必有否极泰来之日,还望节哀收敛,准备行动吧。”大秦丞相权翼在旁劝慰道。

苻坚和苻宏这才止住悲声。苻宏走到权翼面前拱手行礼道:“丞相陪同父皇西巡,这1路上请多加照顾,谨慎谋断。保护父皇平安抵达凉州,丞相便是我大秦功臣,必受天下百姓爱戴赞誉。苻宏也会永世对丞相敬重。”

权翼忙道:“太子放心,老臣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拼着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也必为陛下谋断分忧。太子留守京城,也要万万保重才是。”

苻宏点头,又走到1人面前,那人正是苻朗。

“元达,你千里迢迢回到长安,危难之际不像那些卑鄙之徒1般弃之而走,反而回来忠心辅佐,不坠我大秦宗族之名,我对你也是颇为佩服的。此番你随父皇西去,这1路上,父皇的安危,生活起居便交给你了。父皇年纪也大了,你定要好生的照顾他。拜托了。”

苻朗躬身行礼,沉声道:“太子放心,苻朗从晋国回来,就是为了和大秦在1起。如今的局面虽然严峻,但我始终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严冬之后,便有春日。我会照顾好陛下的,也希望太子殿下1切顺遂,相信我们不久便会相见。”

苻宏拍拍苻朗的肩膀,微笑点头。

随后,苻宏又来到了两名少女和1名男童面前。两名少女不过十34岁,生的明艳秀丽。年纪虽小,却已经俨然是绝世佳人的坯子了。那是苻坚的两名小公主,名叫苻宝和苻锦。那孩童是苻坚最小的儿子苻诜,今年才8岁。

“两位妹妹,你们跟随父皇前去,这1路上风寒侵袭,定然艰苦。你们可要咬牙挺住,不要因为艰苦而抱怨。要多宽慰父皇,多照顾父皇,让他开心,知道么?你们在长安固然是受人照顾的,但是出了长安,便要照顾别人了。要学着长大了。”苻宏轻声道。

苻宝和苻锦眼圈红红的道:“兄长放心,宝儿和锦儿知道怎么做,定会好好的照顾父皇的。兄长的嘱咐,我们都会记在心里了。”

苻宏微笑点头,看向苻诜,伸手抚摸他的头道:“苻诜,路上要听父皇和姐姐的话,不可胡闹。你是男子汉,不要别人照顾你,你反倒要照顾姐姐们,知道么?”

苻诜挺胸大声道:“阿兄放心,我已经长大了,我是男人,会照顾姐姐的。有贼子来,我便1剑斩了他。”

苻诜将腰间1柄短剑提了提,1副凛然之色。

众人都哄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许多。苻坚心中哀叹,他想起了张贵妇。苻宝苻锦苻诜都是张贵妃所生,张贵妃死在淮南,这件事苻坚心中1直自责羞愧。所以,此次西去,要将苻宝苻锦苻诜都带去。长安城里太危险了。

不仅如此,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要带走,不能留在长安。比如大秦的传国玉玺。那可是从大汉传承下来,历经曹魏和晋国的象征着正统的传国玉玺。

当年5胡乱晋,晋朝在长安的皇帝来不及逃走,传国玉玺便也辗转落入大秦之手。莫看南边的晋朝自诩正统,其实司马睿当年南渡的时候只是琅琊王,他根本没有玉玺在手。真要论正统的话,传国玉玺反倒在大秦手中。

“宏儿,你去吧,朕和众人去北城集结,伺机而出。时候不早了。”苻坚道。

苻宏点头,向苻坚磕头之后,出未央宫直奔南城。

1万兵马已经集结完毕,将士们不知为何1个个红光满面,显得精神振奋高昂,甚至亢奋的有些诡异。

他们吃的很饱,中午的时候,因为要出城作战,有人送来了许多肉食。每十人就有1锅热腾腾的肉,味道香的不像话。

按理说,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肉食来供应。就算有,也不至于如此浪费,让上万人全吃肉食。但将士们自然不会管这些,有的吃已经是求之不得了。于是全体大嚼,吃肉喝汤,将肉食吃的干干净净。

那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味道鲜美无比,是所有人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肉了。肉质细密,肥瘦相间,好吃的简直有些不像话。

有兵士询问这是什么肉,顿时有人斥他多事。有肉就吃,问这些作甚?

只有军中高级将领才知道,军中将士们吃的是什么肉。

太子上午传下令来,午后将士们要出击,务必让他们吃饱,好有气力打仗。不管是什么肉,只要能让将士们吃饱就行,务必给将士们吃1顿肉食。

太子没有明说,但是将领们心知肚明。长安城中因为饥饿而吃人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死人已经不是1件安全的坏事,死人有可能成为救活别人的粮食。

有些心狠的,连自己的儿女妻妾都已经开始宰杀食用了。到了这种时候,什么道德伦理人性都已经抛之脑后了。

于是乎,将领们将监狱中的囚犯俘虏提出来,洗剥干净之后宰了数百。又在城中临时找理由抓了1些人,1并杀了。这才有了这么1顿盛宴。

其实,兵士们也并非全不知情,他们有人吃出了指甲盖,有人吃出了牙齿,吃到了手指头脚指头这些容易辨认的部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但是,这种时候,正确的做法是捏着鼻子不要说话,说出来其实没有半点好处。说出来不但没人感激自己,反而可能倒大霉。

饱餐1顿的兵马出南城,主动前往进攻阿房城中的慕容冲的兵马。慕容冲接到禀报调集兵马前来迎战,双方在南城方向开始厮杀。奇怪的是,双方都对阵亡将士的尸体甚为爱护,倒下1个便拖走1个,装上大车运走。双方兵马从未如此爱惜过阵亡将士的尸体。

南边厮杀的时候,苻坚率领3千羽林郎卫队,带着数十名大臣以及3个儿女,带着传国玉玺等珍贵之物,从北城悄悄出了城门。

利用天色晦暗的黄昏,利用南边太子苻宏制造的战斗的吸引力作为掩护,苻坚1行顺利出城北,之后从小路跋涉了2十里。天擦黑之后,转而往西行。

当此之时,天空阴云密布,天气极寒。寒鸦在旷野的枯树上矗立,冷风扫荡荒野,天地1片萧瑟。苻坚在大车之中看着1切,听着身后大车之中传来的苻宝苻锦的哭泣声,心中悲从中来,热泪盈眶。

1片迷雾1般的晦涩之中,苻坚的车马往西仓皇而去,踏入这苍茫寒冷不知何处的迷雾之中。

1代秦国大帝,曾报凌云之志,今日仓皇而走,当真令人可悲可叹。

正所谓:百万南征几马回,叛亡如猬亦何悲。他年投鞭断流志,今时伤离英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