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六章 长安

次日启程,使团队5往东北方向而行。走了不到1个时辰,前方秦军1支骑兵挡住道路。

众人顿时紧张起来,毕竟这十多日来,秦军兵马只是忽焉前后,跟随窥伺,却没有主动拦住去路的。今日拦住去路,莫非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周澈当即下令兵马准备战斗,李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对方若要动手,也不必挑选今日。之前有许多地形更适合秦军骑兵袭杀,而不是在此处丘陵纵横之地。

1名秦军将领率1小队骑兵上前,高声喊话,要求同大晋使团官员说话。

李徽持节上前,对方将领倒也客气,拱手行礼之后大声道:“你们既是大晋使团,当是前往长安觐见我大晋天王才是。然长安在西,尔等往东北,背道而驰,是何道理?”

李徽恍然,原来这些秦军兵马是担心使团兵马走错了路,所以前来提醒。倒是虚惊1场。

李徽笑道:“这位将军,我等是要去1趟陈留郡探访故人。故而绕道而行。待去了陈留郡之后,便掉头向西,再不耽搁了。”

那秦军将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本人想提醒1句贵使,你们如今是在关东之地。我大秦收复关东之地时日不久,关东盗贼山匪,鲜卑氏流寇颇多,甚为危险。本人的建议是,你们尽快前往长安,以免发生意外。我大秦王丞相有令,命关东各郡兵马护送你们尽快去长安。还望贵使不要当耳旁风。”

李徽点头道:“多谢提醒,陈留郡不过1日路程,我等很快便会抵达,并不会多耽搁。”

那秦军将领道:“最好如此。那便叨扰了。”

那秦军将领拱手拨马离开,李徽忽然大声问道:“这位将军,你说的王丞相,可是北海王猛么?”

这那将领马上转身,沉声喝道:“清河郡侯之名,岂是你们能直呼的?两日之后,你们若不即刻赶往长安,我等便要怀疑你们不是来我大秦出使,而是来关东勘察地形,要做奸细了。还请贵使抓紧赶路。”

说罢,那秦军将领率领手下疾驰而去,不久后号角声声,秦军骑兵消失在丘陵山野之间。

李徽当即下令兵马尽快赶往陈留郡。虽然是个小小的插曲,但从中李徽却读到了1些信息。

秦国丞相王猛下令沿途兵马护卫自己的使团去往长安,这起码说明了两件事。其1,秦国朝廷已经得知了自己这个使团前来出使的消息。虽然之前大晋朝廷向秦国提前通报过此事。但秦国朝廷是否知晓,却并不可知。那么现在,可以确定这个消息了。

其2,王猛命沿途兵马跟随护卫,那说明他对自己这个大晋来的使团的安全是在意的。有王猛的命令,秦军兵马当确定不会对己方不利。

王猛是秦国的丞相,更是苻坚身边的红人。这个人,是此行的关键。是自己能否完成使命,全身而退的关键。

1天后,陈留郡西山下,李徽跟随阿珠来到了她位于山脚下的1个小村庄中的家。那村庄破败无比,村中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阿珠的家在村西头,是3间倒塌破败的小院。走进小院之中,荒草没过小腿,1片残破荒凉。阿珠眼中含泪,呆立无语。

屋子里,满地的乱草和蒙尘的桌椅和坛坛罐罐。到处是蛛网灰尘。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下来,灰尘在阳光中飞舞。时间仿佛永远的凝固在这间屋子里。

“那是我小时候挖野菜的篮子,镰刀还在呢,都锈成这样了啊。”阿珠在屋角捡起1个破碎的竹篮,里边是1把锈的不成样子的镰刀。

“那是我爹爹给我做的小弓,他上山砍柴打猎的时候,有时候会带着我去。教我射箭。我射中的第1支野兔便是这把弓射中的。但其实,那是我爹爹捉到的兔子,绑在树根下让我射中的,逗我开心的。”

阿珠轻声说着,取下挂在墙壁上的1柄简陋的竹子做的弓。手拉了拉弓弦,忽听蹦的1声,弓弦断裂,迸出1片灰尘。那弓箭的弓弦经历了太长的时间,已经风化腐朽了。

阿珠正叹了口气,看着弓箭发愣。

李徽站在她身后,欲出言安慰,忽听阿珠叫道:“阿旺的窝。阿旺的窝还在。”

李徽1愣,旋即明白了过来。阿旺是阿珠小时候养的1条狗。所以阿珠才给谢玄送给自己的那匹马起名叫阿旺。

阿珠跑到屋子上首角落,1个木头制作的小木笼子摆在那里。里边还有些乱草。确实是个狗窝。

“阿旺死了。早几年便死了。我央求爹爹不要丢了狗窝的,我以为阿旺会回来的。我爹爹便没有丢。现在都还在。”阿珠像是同李徽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李徽从阿珠的话语之中能深切的感受到阿珠的爹爹对阿珠的爱。虽然,他只是阿珠的继父,但他显然倾注了许多的爱给小时候的阿珠。从阿珠的弓箭,绑着的兔子和阿旺的狗窝便可知晓。

“珠儿,我可真是有些羡慕你呢。有这样1个疼爱你的爹爹。你小时候定然很幸福。我现在连我爹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李徽微笑道。

阿珠点头道:“是啊,我爹爹对我极好。可是,他死了。为了保护我和娘亲,他被可恶的燕国贼子们杀了。我和娘能逃走,都是爹爹挡住了那些恶兵。我爹爹尸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阿珠轻声说着,掉下泪来。

李徽道:“啊,倒是忘了这1节了。那岂不是和你娘合葬都不成了?”

阿珠怔怔道:“是啊,我倒是没想到这1点。那可怎么办?”

李徽道:“再瞧瞧,看看有没有你爹爹的东西,造个衣冠冢也成。现在寻尸骸,怕是寻不到了。”

阿珠点头,又在屋子里搜寻了1番,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这屋子显然有别人来洗劫过,柜子里1件衣服都没有了。房中空空荡荡,稍微像样点的家具都被拆走了。

不过,阿珠在门前门后找了1遍,在后门口的柴堆旁倒看到了1双腐败的草鞋和1顶破烂不堪的斗笠。阿珠立刻认出,那是他爹爹当年的穿过的草鞋和斗笠。

于是乎,众人在西山山坡上,找了1处平整的地面挖了1个坑。阿珠抱着装着母亲骨骸的木箱放入坑中。又将找到的斗笠和草鞋放在木箱上。跪地磕了几个头,烧了纸钱上了供品。李徽也在旁拱手作揖祷祝。这才命人将土坑掩埋,堆起坟头来。又在山坡上找了1块青石,李徽亲自提笔,以阿珠的名义写了墓碑。

忙完了这1切,太阳已经西斜。时间已经不早了。阿珠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来,跟随众人回到官道上去。

快到官道上的时候,忽然阿珠拉住了李徽轻声问道:“公子,不知道我爹爹是否愿意跟我娘葬在1起。毕竟……毕竟我娘从未爱过爹爹,只是感恩爹爹的收留。也许我爹爹并不希望同我娘合葬,我是不是做了1件错事?”

李徽有些讶异,但很快微笑道:“我认为你爹爹是爱你娘的,他也愿意跟你娘合葬在1处。我也不认为你娘是不爱你爹爹的。你爹爹那么爱你,说明他早已接受了你娘和她经历的1切。你娘也绝非对你爹爹无情,否则怎肯跟1个不喜欢的人生活了十几年?你们是1家人,这是铁1般的事实。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让他们安眠于此吧。”

阿珠吁了口气,轻声道:“公子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我信公子说的话。”

当日傍晚,使团兵马掉头往西,直奔长安。路上再无耽搁,1路快马加鞭。5天后,过洛阳,再3日,抵达长安东城灞河之畔。长安城已经近在咫尺了。

……

灞河两岸,垂柳如烟。

这里曾是中原人士折柳送别之处,蕴含中原王朝的人文精神。自大汉以来,数百年间,见证了无数的历史,见证了无数的离别时刻。

今日,此处迎来了来自大晋的使臣。自桓温北伐抵达灞上至今已经有数十年间,还是第1次有来自大晋的人重新踏足于此。

灞桥桥头,1群人在此迎候大晋使臣的到来。

李徽下马持节缓步走近桥头,前方1群人簇拥着1名3十多岁的衣着华贵相貌俊美的男子迎候上前。

“大秦鸿胪寺卿、大秦镇东将军、乐安县男、大秦宗族苻朗在此迎候晋国贵使前来我大秦出使。贵使1路辛苦了。”那衣着华贵相貌俊美的男子口中大声说话,上前行礼。

李徽拱手还礼,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这秦人倒是1点不谦逊,自报家门,连职位爵位和宗族身份也1并高声宣扬,生恐人家不知道。不过,这也许便是外交的礼仪,只是自己是个新手,不明白这个礼仪罢了。

“大晋门下侍郎,丹阳内史,大晋皇帝授命使秦全权特使,丹阳李氏家主李徽有礼了。多谢苻将军前来迎接,不胜感激。”李徽学着他的口气也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