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果?”赤义理愈发不解。“虽说此地贫瘠,但产出的瓜果确实味道甜美。也不至到特意给陛下进贡到宫中的地步吧?你此举是有何深意?”
“哈哈哈!确有深意。”尾清池自嘲地笑起来。“你可知,去年此时,陛下欲派我前往叉地驻扎,我知此地环境恶劣,本不愿前来。”
听得尾清池说起不愿,赤义理淡淡说了一句:“君命不可违,这并非你我情愿与否能决定之事。”
“可是陛下没有下旨逼迫我前来。”尾清池语气有些低沉。
模仿着皇帝的声音和语气,“陛下对我说:尾清池啊,朕答应你,只在叉地驻扎一年便可。待明年瓜熟,朕便可召你回京。可否?除你之外,朕信不过别人。”
“如此,你便来了?”
“是啊,如此,我便来了。”
“嗯。那就是说,现在本该是你可以回京的时候了。”赤义理明白了尾清池这送瓜果的含义。“你是要提醒陛下召你回京?”
“令人气愤的便是此事!”说着说着,尾清池言语间开始带着怨怼之气。
“我本以为,大丈夫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何况陛下乃是天子,既然允诺我一年便可回京,那我等上一年便是。
可是现在瓜熟蒂落,陛下却丝毫未有召我回京之意。我又不便递上奏折去催问,只得送一些熟透的瓜果暗示。
谁知陛下不知是真的未曾领会我的弦外之音,还是装作未曾领会。总之是没有任何回应,怕是忘了吧!亦或是根本不想理会我。”.
赤义理见尾清池越说越气,安慰道:“许是陛下一时疏漏了,也未可知。再耐心等一等吧,一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乎多几日。”
“不在乎多几日?”尾清池声音都高了几度,抱怨道:“这鸟不拉屎的叉地,缺衣少食不说,日日风沙,吹得老子皮都裂了。偏偏又缺水,澡都没得洗!”
赤义理见尾清池的火气未消,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便附和着:“是啊,叉地人烟稀少,风沙又大,平日里少有行人经过。我们当兵的,刮风时也只得呆在军营里。”
“要不是皇帝答应我一年便可返回,宁可抗旨老子也不会来这鬼地方!去他娘的大丈夫一诺千金,言出必行。
老子答应驻扎便驻扎,守在这里整整一年。遵守承诺的只有老子,他却要反悔!叫老子心里如何没有怨气!”
尾清池愤愤不平,“去拿点酒来,我们今天一醉方休!”
赤义理取来两坛酒,倒酒之时趁机劝道:“嘿!我们住在这军营,想喝酒只能就着沙子。想自己改善改善伙食,抓只野味来打打牙祭,外面连根野味的毛都见不到。”
“有酒喝就不错,要什么野味。要不把我剁了给你尝尝?听说人肉的味道很是鲜美。”有了酒,尾清池语气有些舒缓。
“诶,你说,咱们这都馋得要吃人肉了。皇上可还记得我们么?他们都说皇上每顿要九九八十一个菜呢。又有后宫佳丽三千,每天都盼着皇上能翻自己的牌子侍寝吧?
美酒佳肴,珠环翠绕。温柔乡里哪里会想起叉地的风沙里还有人。”
赤义理的胡言乱语挑拨了尾清池刚刚舒缓的神经。
“美酒佳肴?后宫佳丽?没有我们在这里吃沙子,他怎么能有美酒佳肴和后宫佳丽!”尾清池被赤义理的话彻底激怒了。
“老子在这里整整一年,不要说女人,连只耗子跑过去可能都不是母的!我不要佳丽三千,但是我也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想呆在这里看漫天黄沙!”
赤义理有些后悔自己酒后失言,“我只是说些兄弟们平日私下里传的玩笑话,你莫要当真。”
“什么玩笑话?当朝皇帝昏庸无能,世人皆知。朝中小人弄权,奸臣当道,我看我朝气运,大势已去。”
“慎言!慎言!”赤义理吓出一身冷汗,急忙低声道:“如此大不敬的话怎敢说出口?被别人听了去怎么是好!隔墙有耳,小心为上。”
“我说错了吗?堂堂天子,不守诚信,食言而肥。还不如我这一介武夫!如何能坐稳江山,造福百姓?难道我要称颂他英明神武,福泽万民?”
“我知你内心苦闷,思乡情切。可叉地与京城路途遥远,陛下即使降旨召你回京,信使一路奔波也需些时日。
再等一等吧,还无音讯我们另寻他法便是。切莫再胡言了。”赤义理好言相劝。
“等!等!等!我信了他的话,自打启程那日我便等着,日复一日。”尾清池听不进赤义理的话。
“他在皇宫里锦衣玉食,行动起居无不有人服侍。我在这里风吹日晒,就为了他能继续这样安稳的享乐?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送瓜果不管用,不然我送一个苏妲己给他吧,等到烽火戏诸侯的时候我就能回去了。让他像纣王一样做个亡国之君!”
“闭嘴!”见尾清池越来越口无遮拦,赤义理顾不得长幼尊卑。“尾清池,你喝醉了。休息吧,不要再说了。
全军将士的命都在你身上,他们可以陪你战死沙场,但不能因为你酒后失言陪你无辜丧命。”
赤义理冷着脸,话说得有些重。尾清池此时意识到自己言行有失,收敛起情绪默默无语。也没有回去休息,继续喝起了闷酒。
赤义理嘴上在劝说尾清池,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回到营帐后,便写好了一封密信,将尾清池所有不敬言论记录上去,至于自己刻意挑拨,激怒尾清池,诱导他的“小细节”,自然要直接忽略掉。
密信写完,赤义理便让心腹亲兵,告知杨唯峰上次留下的地址,反复交待,信件一定要亲手交给杨唯峰,中途若有人拦截,要第一时间将密信毁去。
如今赤义理对杨唯峰是丞相密使的身份深信不疑,有这封书信在,丞相一定能办了碍眼的尾清池,而接替他职位的,自然是对丞相忠心耿耿又办事得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