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宁婉梨怒斩纳贡派异族联魏西陇攻荒

秦晖有想过,自己身边可能有卧底。

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在齐国,卧底没有任何意义。

生意上的卧底?

自齐国开国以来,秦家就是国内最大的门阀之一,从来都没有没落过,生意更是涵盖了各个领域,即使瓷器、茶叶等等比起别家没有任何优势,也不可能被别家取代地位。

政治上的卧底?

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唯一的政敌就是主战派,可他们即便派过来卧底又能怎么样?齐国血液里面只有利益,该不会真有人以为弄死一个人,就能推倒整个纳贡派吧?

所以,在相府安插卧底是高风险低回报的事情,几乎没人愿意去做。

但这个节骨眼。

秦晖看着管家讥诮的眼神,心头一片惨然。

这个节骨眼。

宁婉梨这一通连招打得太快了!

前一段时间,《岳飞传》上半部一直在刺激民族情绪,转眼之间下半部就拿出来引爆。京都有戏本,想必别的地方话本也都已经出来了。

纵然自己的确勾结了楚国。

但这话本戏本的内容,也的确有很大污蔑的成分在里面。

就算百姓被挑起了情绪,只要多几天的时间,等岳鹏程杀“无辜楚兵”,再把清越班的人构陷罪名,一切就都会平息下来。

可宁婉梨速度实在太快了。

岳鹏程轻骑背上,“难民”飞速归城,流言刚散布开来,楚国破城的消息就通过宁无垢传了出来。

几件事情搅和在一起。

足够让任何人焦头烂额。

而抗夷八万大军赶了过来,明显就是为了杀人的!

这种情况,若自己躲几天,等把这一连串事情所有的疑点都散布出去,就还有很大翻盘的希望。

但如果,现在被管家割了脑袋。

那就是畏罪自杀!

自己一“畏罪自杀”,那整个纳贡派就崩了。

秦晖张了张嘴:“老尤,我待你不薄啊!”

管家仿佛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笑着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是农民的儿子。”

说罢,长剑一挥。

除了财阀自己,没有人喜欢财阀。

但他们总觉得自己应该被所有人喜欢,觉得只要没有他们,所有提供原材料的农民,提供劳动的工人就会饿死。

颈动脉鲜血狂喷,却没有一滴溅到管家身上。

等血流得差不多了,管家躬下身,检查了一下伤口。

不错。

很像自杀。

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把长剑塞到了秦晖的手中。

慢慢的,他的神情变得惊恐又悲怆。

转过头,踉踉跄跄魂不守舍地跑出了房间。

“相爷畏罪自杀了!”

他凄厉的声音翻过相府高高的院墙,传遍了大街小巷。

……

虽至深夜,但怀京之中却灯火通明。

到处都是红色的光晕。

也不知道是过年时的灯笼太红,还是空气中血雾太多。

总之,很喜庆。

皇宫之中。

宁无垢端坐在龙椅上,宁婉梨神色淡然站在一边。

尤管家郑重拜下:“陛下,草民幸不辱命。”

宁无垢连忙下去,将他扶起来:“先生不必多礼,在相府忍住负重多年,实在受苦了。”

尤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回皇上!在相府卧底其实一点也不苦,吃香的喝辣的,搞得草民差点被他们腐蚀了心智!”

宁无垢:“……”

听到这话,宁婉梨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尤管家,倒也是个实诚人。

这次行动,宁无垢没有给她提供太大的帮助。

唯一一个帮助,就是这个尤管家。

一剑了解了秦晖,着实省去了很大的麻烦。

她笑着问道:“尤余先生,如今外面情况怎么样?”

尤余笑道:“清越班的人还在菜市口唱《岳飞传》,抗夷大军已经将此次献城所有相关家族的话事人都抓了起来,打晕以后游街示众,城东的张铁匠趁机把新出的刮面刀片兜售了出去,百姓站在街边,每当有囚车路过,就逮着机会划一刀。”

宁婉梨:“……”

宁无垢:“……”

这刮面刀片宁无垢用过,就是用来修理胡须和眉毛的东西,刀锋很快刀面很窄,最多只能割裂皮肉疼一下流一点血,却造成不了实质的伤害。

这张铁匠,还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尤余继续说道:“他们已经被押到菜市口了,岳飞传后半段也要唱完了,现在菜市口周围全是百姓,皇上公主……”

宁婉梨笑了笑:“先让他们跪着吧,劳烦先生去吩咐一下,在菜市口多添几百盏灯笼,我与父皇稍后就去!”

“是!”

尤余应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皇宫。

宁婉梨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冲宁无垢郑重躬了躬身:“多谢父皇!”

宁无垢紧握的双拳也终于放松了下来,只不过握得时间太长,手指的关节不免有些僵硬。

自从得知了宁婉梨的计划,他整日茶饭不思。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竟然愿意以如此的方式跟纳贡派刀剑相向。

收益很高!

但风险更高!

别看这一系列行为仿佛游刃有余,都将百姓情绪挑逗得恰到好处,但其实经不起推敲。

直到所有事情都搅到一起,恰好楚军入城,才有可能将他们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大转圜的余地。

所以就需要在民众情绪最高涨的时候,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于是就有了岳鹏程不等抗夷大军,八万刀剑调转方向直指京都的环节了。

每一步,都是在跟时间赛跑。

只有在合适的时间,当着所有老百姓的面,把这些人的脑袋全都砍了,才能杜绝纳贡派的反扑。

这!

就是朕的女儿!

挽黎,才十七岁,就做到了朕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宁无垢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年轻的时候,宫中妃子倒是怀孕不少,只是要么滑胎要么生出来夭折,只有一个皇子活了下来,并且被自己培养成了一个主战派,随时能够接自己的班。

后来,宁婉梨也出生了,对这个宝贝女儿,他从来没有勉强过什么,恰好她又喜欢玩弄针线,便打算让她安安心心留在李氏布行打点生意,朝中的事情就不要掺和了。

结果谁曾想,皇子死了,死因是纵欲过度。

我儿子勤勉刻苦,怎么可能纵欲过度?

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够失败的。

那段时间,宁无垢万念俱灰,甚至动了退位的念头。

却没想到,宁婉梨替死去的皇兄扛起了所有压力。

放下针线。

拿起屠刀。

终于在今天,要挥向那些纳贡派的脖子了。

宁无垢伸出枯瘦的手,拍了拍宁婉梨的肩膀:“婉梨,苦了你了!”

宁婉梨笑了笑:“不苦!”

宁无垢摆了摆手:“现在只是危险,的确算不得苦,等以后跟那些纳贡派余孽较劲,才是你苦的时候。”

宁婉梨也是抿了抿嘴。

的确……

现在只是危险,算不得苦。

云茶仙乳避开跟别的茶商竞争,直接开辟新的市场,受累的只是袁家产业的伙计。

沈家也是荒国皇帝许以重利安插过来的,先别管隐患不隐患,也算是纯白捡。

也就是这几天行为太过冒险,出一点差错就会尸骨无存。

现在看来,姑且算成功了。

可即便杀,也可能全部杀光。

纳贡派话事人被砍光了脑袋,但纳贡派却不会因此消失,若抄了所有纳贡派的家,齐国只有崩塌一途。

自从齐国内部有了派别,主战派与纳贡派从来不是一个级别,之前的冲突连争斗都算不上。

今天,是主战派第一次获得与纳贡派相当的地位。

不是战斗的结束。

而是战斗的开始。

宁婉梨微微一笑:“既然以后注定要苦,那今天就杀个痛快!今天他们胆寒一分,以后我们吃的苦就少一些!”

“好!”

宁无垢哈哈大笑,纵身一跃,将殿内金柱之上的长剑取下:“挽黎,接剑!”

宁婉梨握着长剑,只感觉一股玄妙的气息充满了身体,不由有些惊愕:“父皇,这是……”

宁无垢面露羞惭:“此剑名为王权,乃是当年我登基之时,遍寻铸剑名师所铸,以皇运许下宏愿,愿国土之上,尽皆王权,奸佞贪渎,皆斩于剑下。只可惜,当政数十载,却从未有勇气拔出来过,如今这把剑赠予你!”

以皇运许下宏愿!

宁婉梨听过这个说法,即前者以皇运为代价许下宏愿,若后者能达成,便会有百倍皇运反哺。

只可惜,宁无垢人生中最辉煌的几年,便是他登基的那几年。

之后征战数年,他身后的财阀花费海量财力打仗,别家却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岂能容忍?果断撤退!

于是,宁无垢就走了下坡路。

虽然宁无垢年纪还未到半百,但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锐气。

由他拔剑,必血本无归。

宁无垢看着宁婉梨:“你可敢拔剑?”

“有何不敢?”

宁婉梨笑了笑,铿的一声,直接将长剑拔了出来。

金光很淡,却已经与宁婉梨融为一体。

宁无垢颇为欣慰,看向菜市口的方向:“去吧!”

“嗯!”

宁婉梨点了点头,便擎剑转身离去。

此去,斩佞,挽黎。

……

一刻钟后。

菜市口。

宁婉梨一手擎长剑,一手托文书,居高临下看着

这些人身上,满满都是围观百姓砸来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岳飞传》的十二道金牌,纳贡派手持钱粮不发,北疆三城的拱手相让。

异曲,同工。

对这些拖将士后腿的狗东西,他们的怒火几乎把天灵盖都给冲破了。

城东张铁匠,含泪赚了上千金。

就连以捡菜叶为生的老大娘,也赚了好几个大钱。

真解气。

但为什么还不杀?

所有人都看向宁婉梨,俨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宁婉梨面色如霜:“汝等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可有人反驳?”

菜市口跪着的众人沉默不语。

甚至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准确说,不是勇气,而是能力。

反驳?

反驳个鬼!

他们颈椎骨都被捏碎了一块,根本就抬不起头来,就连舌头也被人用毒废掉了,连“阿巴阿巴”都说不出声。

即便没有用毒,他们也反驳不了。

人都被抓了,连找证据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反驳?

这个恶毒的娘们,只是想杀他们,从未想过与他们争论。

能开口的,好似只有跪在最前面的户部尚书。

他抬起头,双目赤红,恨声道:“宁婉梨,真是煞费苦心啊!”

宁婉梨淡然道:“为国为民,苦心终不负,就不劳你费心了。”

户部尚书冷哼一声:“你该不会真以为,杀了我们,你就能坐稳皇位吧?”

宁婉梨冷冷一笑:“斩奸除佞,乃是我分内之事,与皇位何尤?”

户部尚书咬牙切齿道:“楚国军力远强于我们,如今占据我们北疆三城,你不想着与楚国修好,非但派人构陷,还斩了我们这些与楚交好的大臣。就没想过楚军四十五万挥师南下,谁人能挡得住?”

“笑话!跪着纳贡摇尾乞怜也能被你如此粉饰!”

宁婉梨擎剑走了过去,绝高临下道:“还有!你听谁说楚军能够挥师南下?”

户部尚书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么?”

纳贡派当政的齐国,对楚国来说是能稳定产出的油田。

今日纳贡派叫得出名字的,全都在菜市口跪着,丞相秦晖更是被割断了颈动脉,倒挂在高梁上,就像是割颈放血的老母鸡,血早就放干了。

齐国都不能纳贡了,那还有什么用?

一块死肉,干脆趁早吞了!

北疆三城地势险要,俯冲下来,齐国沃土唾手可得。

他都不知道楚国怎么输!

然而,宁婉梨笑了。

她微微俯下了身:“你猜猜,你犯了这么重的罪,为什么我只把你的正房和嫡子抓过来杀头?”

户部尚书悚然一惊:“你……”

宁婉梨豁然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张皇榜,高声念道:“朝有重臣通敌卖国,天怒神怨,降下灾祸。今浊河决堤,水淹北疆,隔三城于楚域,致洪水泥沙泛滥成灾!通敌之臣罪大恶极,今诛首恶,子女姬妾,凡沾恶款者,皆发配北疆,修浊河新堤!”

众人:“!!!”

浊河决堤,直接将北疆三城隔开了?

如此一来,楚国攻齐的有利地势,顷刻间化为乌有。

北疆贫瘠,狂沙肆虐,浊河泛滥。

以前为修浊河堤坝,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恶毒的女子竟然要把自己家人全部发配?

三城我们送出去的,北疆民怒滔滔。

浊河新堤让他们去修?

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户部尚书脸色苍白,生意也凭空凄厉了几分:“宁婉梨,你真要斩尽杀……”

宁婉梨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挥剑斩了出去。

顷刻间人头落地,鲜血全都喷涌到宁婉梨的身上。

身上鲜血狰狞,长剑金光璀璨。

宁婉梨笑了:“对叛国者,还有斩草不除根的道理?”

说罢,剑锋就挥向了下一个头颅。

菜市口,也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

午夜。

宁婉梨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涔涔地从额头上冒出去。

浴桶之中水尚温,满满地泡着花瓣,水里面甚至加了近千金的香水,却怎么也洗不净身上的血腥气。

良久良久,她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看向墙上挂着的王权剑,早已没有了先天的黯淡,金光璀璨如神兵降世,心中这才宽慰不少,强忍着把脑海中斩人头颅的画面驱散。

今日,不是她第一次杀人。

但却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这一挥剑,就斩下了上百颗头颅。

“呼……”

她心中安慰自己,因为以后斩的只会更多!

“砰砰!”

敲门声响起。

宁婉梨吓了一跳:“谁?”

门外响起了许灵韵的声音:“婉梨,我!”

宁婉梨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起这里是云雾茶庄,主战派的大本营,没人能把自己怎么样,更没有人能斩得掉自己的头颅。

她笑道:“灵韵姐,进!”

“吱呀!”

门开了。

许灵韵推门而入,看着宁婉梨脸上未消的惶恐之色,不由笑道:“你也是的,换一桶水就睡着一次。照我说啊,你这已经洗得够干净了,那还有什么血腥气?快出来把衣服穿上,这样下去非病了不可!”

“嗯!”

宁婉梨勉强一笑,便直接站起身来。

这次,许灵韵被捕之后,就已经彻底被她视作自己人。

若这次自己失败,那许灵韵下场定然会惨不忍睹。

许灵韵也不嫌她,就这么静静地看她擦拭身体,换上衣服。

瞅见她修长的双腿时,不由想到心悦茶楼客人经常谈论的黑丝。

难怪传言赵昊对宁婉梨的腿赞不绝口,如今一看……

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腿,虽然也颇为好看,但和宁婉梨的相比,的确差了一截。

只可惜。

这么香艳的一幕。

被自己这么个女人看去了。

“灵韵姐,看什么?”

“身材真好!”

许灵韵调笑道:“只可惜婉梨你威名太盛,世间鲜有男子能配得上你,真是暴殄天物。”

宁婉梨笑道:“灵韵姐这话说得不对,若女子生下来,为的只是身体给男子看,也未免太过轻贱自己了。我从小自问不输任何男子,在戏曲上也无人能出灵韵姐之右,为何要让自己身体给男子看,应当让他们给我们看才对!”

许灵韵莫名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咬了咬嘴唇问道:“婉梨的意思,就是若有男子比你强,那给身子给他看了也无妨?”

宁婉梨只当她开玩笑,便点头道:“是啊!只要彼此倾心,只要他比我强,对他服服软也未尝不可。只可惜,天下恐怕没有这样的男子。”

许灵韵点头:“有道理!”

她微微吐了一口气,仿佛心中得到了极大的宽慰。

沉默片刻,开口道:“既然已经帮你解决了燃眉之急,那我明天便回荒国吧!赵公子对我有知遇之恩……”

宁婉梨当即阻止道:“灵韵姐!如今魏楚齐三家皆已撕破脸,却又彼此牵制,齐国这块肥肉他们两家都想吃,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若我齐国联弱攻强,倒也拖得下去,但这形势最多维持两年,两年之内,我们势必要拿出精锐强兵。

今日我虽斩佞臣头颅百颗,纳贡派半数家族被抄,但其实齐国顽疾未消。齐人对外百年避战,对内被纳贡派终身奴役,血脉中即便有热血,也几近凉透。我只能尽力压制纳贡派,保国内财力充沛,但百姓之热血,还需灵韵姐来燃!”

在荒国时,她只看到了戏曲这种艺术形式本身的活力,却从没想过它有什么政治意义。

所以许灵韵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心中感动,准备给她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直到看到《岳飞传》的戏本和话本,她才确定……这个女人一定不能放走!

只有让齐人摒弃心中怯懦,齐国才有可能真正活过来!

许灵韵有些为难:“可赵公子对我有恩,若我如此,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

宁婉梨上前一步便攥住了她的手:“灵韵姐,报恩并非只有回荒国替他赚钱一条路!如今《岳飞传》一出,岳将军手握七分民意,另外三分尽在你手。

你能写出这戏本,定然对朝堂疴疾了如指掌,若你愿意,日后封侯拜相都未尝不可!

你也知荒国境遇,与异族死战一场,势必国力亏空,虽据西陇关之利,但若魏国真铁了心攻打,他们就算顶得住,也势必会被拖垮。若有你在齐国照应,报的恩岂不比开戏班子替他赚钱强?”

“这……”

许灵韵犹豫了,若留在这里就能帮赵昊制衡魏国,的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况且他已经成婚了,哪还有与自己一起探讨戏本的时间?

……

一日后。

魏国。

建安。

“齐国纳贡派献城?”

魏国皇帝曹勐勃然大怒:“荒唐!荒唐!这些齐人,真是昏了头了!北疆三城一献,齐国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真当那些楚国吸血虫会放过他们?”

六国之中,魏国树敌最多。

从曹勐登基之前,魏国与齐国的关系就恶化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与楚国,更是世仇。

荒国那边,也是占据雄关西陇,虎视眈眈,居偏远贫瘠之地,唯一进入中原的门户,就是西陇关这个曾经大汉神朝的西大门,没有半分议和的可能。

可即便同时与三国为敌,他都是戒骄戒躁,从来没有破防过。

但这次,他是真的被齐国纳贡派气死了。

这些人,真以为只要自己会赚钱,上面的皇帝随便换都不会为难他们?

楚国夺三城之前,他们问你们要钱。

夺三城之后,还只是问你们要钱?

那这三城,他们不是白夺了?

如果之前还是纳贡委屈求全,这次就是把命脉交到别人手里给别人当狗。

这些商人!

真是鼠目寸光!

忒!

可现在怎么办?

北疆三城落到了楚国手中,他们随时可以调重兵,以地势之利随时威胁魏国。

齐国为求自保,更会成为了楚国的粮仓钱库。

魏国危矣!

曹勐要疯了,双目赤红盯着李公公:“你方才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现在坏消息说完了,那好消息呢?”

李公公眼见他要杀人,赶忙说道:“好消息就是……浊河决堤了!”

“决堤?”

曹勐怔了一下:“已经入冬,浊河荒国河段已有冰面,正是水流减小的时候,怎么会决堤?”

李公公笑道:“主战派炸的!”

“炸的?”

曹勐心中一惊,随后强行压住心中喜意:“快指给寡人看!”

李公公连忙点头,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线:“皇上!这本来就是浊河的旧河道,决堤之后,干脆直接按照原来的流向,把北疆三城给隔断了!”

接着,他就把探子从齐国打探的消息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曹勐:“……”

他沉默了片刻,身体慢慢开始颤抖起来。

良久良久。

李公公忍不住道:“皇上!如果您想笑的话,就笑出来吧!”

曹勐终于忍不住了,笑声震得大殿直晃。

“好!”

“好!”

“好!”

“齐国这些主战派,真对寡人胃口!”

“尤其是这宁婉梨,区区十七岁便如此杀伐果决,可惜是个黄花闺女儿,不然寡人一定把她掳来当小妾。”

浊河决堤改道,直接隔绝了北疆三城。

战略要地,瞬间变成孤岛。

除非浊河能改道回来,不然这颗獠牙,便彻底废了。

不仅以后对魏国造不成威胁,就连楚国先前囤的四十五万大军也是白跑一趟。

这下楚齐交恶。

齐国失去了三城,内部派系更迭,势必会休养生息。

楚军士气大挫,不但失去了齐国的财政支持,也失去了北疆三城的地势之利,定然不想再与魏国硬碰硬。

所以说……

这场战争,直接就不打了?

曹勐想过攻齐,但这个节骨眼,齐楚刚闹矛盾,万一魏国这边一使劲儿,再让他们复合了怎么办?

一次决堤。

直接把一场大战冲走了。

他抹了抹自己的胡须。

不由看了一眼日历。

过个好年!

一时间,曹勐紧绷数年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三线开战,魏国虽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但常年用兵,国内经济也是相当疲惫,不少地方甚至闹出了饥荒。

也该歇一歇了。

等来年开春,或许可以跟齐国修好一下关系。

毕竟这一战,徒耗兵力,一点便宜都没占。

至于他自己,也想好好休息几天。

正在这时。

“谁!”

李公公勃然色变,当即抽出长剑,凌空暴起。

剑光闪烁之下。

他被人从房梁上踹了下来。

“噗!”

一口鲜血喷出。

李公公大骇道:“陛下,快走!”

曹勐顿时大骇,要知道李公公可是宗师,虽然是新晋的宗师,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不然,当时他也不可能派李公公去补刀佛道两家的宗师。

可就这么一个李公公,一个照面就被人打成了重伤。

这人究竟是什么修为?

然而跑已经来不及了,他静静盯着面前的黑袍人。

黑袍人也在看他。

良久良久。

曹勐笑了:“阁下是谁?”

只是一瞬间,他就不慌了。

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的黑袍人已经受到了国运反噬。

自己是魏国皇帝,断然没有任何惧怕他的理由。

“唉……”

黑袍人长长叹了一口气:“国运反噬,当真恐怖如斯!”

旋即,她将黑袍扯了下来。

露出了妖艳的面庞,和让人痴狂的水蛇腰。

曹勐饶有兴趣地打量她了一眼:“蛇妖?你倒是大胆,光天化日竟然敢闯我魏国皇宫,当真是不怕死么?”

蛇妖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瓶绿色的药液,丢给了李公公:“方才你中毒了,用此药液内服解毒!”

李公公连连点头,赶忙把药液服下,脸上的青绿之色便迅速消失不见。

蛇妖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看向曹勐道:“皇帝陛下,竹叶到此并无恶意,还请陛下恕罪!”

曹勐见她态度诚恳,对她来此的目的更加好奇,便随手一挥:“远来是客,竹叶姑娘只是与朕大伴切磋了一两招,何罪之有?”

听到曹勐此番话语,竹叶只觉体内刺痛感顿时消失无踪。

心想这国运反噬果然神奇,得皇帝允诺,便直接能够消退了?

她巧笑嫣然,恭敬道:“多谢陛下!”

曹勐笑着问道:“不知竹叶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妖,他见得多了!

但第一个主动进皇宫与自己相见的妖,他还是第一次见。

对竹叶的好奇,便不由多了几分。

竹叶笑道:“吾王令我前来,乃是为与陛下谈一桩生意!”

“生意?”

曹勐眯了眯眼,现在蛇族与荒国在逐夷城激战正酣,幕后正是蛇族鼓动的。

如今,魏国在逐夷城附近的探子尽数失联,那边的情况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都这情况了,猜也能猜到荒国的情况并不好。

现在,蛇族的人反而找上了自己。

而且还是要谈生意?

他笑道:“什么生意?竹叶姑娘请说。”

竹叶微微一笑:“不瞒陛下,逐夷城战场,荒国与异族僵持不下,双方皆是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谁也无法撤兵。荒国的那个镇国公,更是在齐国腹地,根本抽不得身,正是西陇关守军薄弱孤立无援的时候。

如今,吾王施秘法,将十万异族送入西陇山脉,借用魏国之山地悄然前进,如今距离西陇关已不足百里远……”

“什么!”

曹勐面色一变。

无声无息,竟然直接深入了西陇山脉腹地?

山海岭那边的异族军队也是出现得蹊跷。

莫不成,这蛇王真有传送大批军队的通天法术?

这……

他眯了眯眼睛,任竹叶继续说。

竹叶笑道:“此举唐突,还请陛下恕罪!不过竹叶听闻魏国对楚战场并不好过,不如转攻为守,大不了就让出几城,撤兵西进。届时魏军雄狮数十万攻打西陇关,异族十万大军从西陇山脉突袭,必能拿下西陇关。

到那时,西陇关归魏国,荒国土地能拿下几何,咱们双方各凭本事!如何?”

听到这番话,曹勐心头微动。

这个小蛇妖,恐怕还不知道齐楚那边的变故。

如今若是调兵,单靠魏国,恐怕很难攻下西陇关,但若是有异族十万从西陇山脉深处配合,很有可能一举攻下。

到时,自己这边的兵力远超异族,好处必将全都落到魏国手中。

到时荒国内部一乱,逐夷城那边荒军必乱。

的确是一个一举击溃荒国的好时机。

只是……真的要与妖族合作么?

曹勐皱眉沉思,很快心中就有了结论。

他看向竹叶:“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朕想先问竹叶姑娘一个问题!”

竹叶笑道:“陛下请问!”

曹勐瞅了一眼她的水蛇腰:“不知竹叶姑娘可有婚配?”

竹叶愣了一下,掩嘴轻笑道:“不瞒陛下说,竹叶乃吾王的一名姬妾。”

听到这话,曹勐顿时眼睛一亮:“既然这样,朕还有一个唐突的要求,只要竹叶姑娘点头,那这番合作便成了!”

“哦?”

竹叶想问曹勐是什么条件。

但看到他贪婪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不用问了。

娇笑中,她搂住了曹勐的脖子。

曹勐看向李公公:“大伴儿,外面太阳不错,你去晒晒,记得把门带上。”

李公公:“……”

……

逐夷城。

天已经黑了。

赵昊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正翘着腿儿哼着曲儿,开心得简直要上天。

明天,他就会跟皇帝一起回京都。

过年前,就能回家抱住香甜软糯的媳妇儿贴贴了。

这丫的,刚成婚度完蜜月,就直接被抓到边疆慰问了。

这特娘的,谁顶得住?

现在逐夷城这边还未见胜势,但随着新兵越来越成熟,荒国军队的压力会越来越小。

荒国不急。

急的该是对面。

三个月了。

时间越久,异族和妖族寸功未建,部落间的矛盾就会越大。

最多不出俩月,荒国必胜。

唯一可惜的就是黑脸汉可能回不了家过年了,老爷子在山海岭那边也回不去。

不过这情况他早就习惯了。

毕竟一个神武大将军一个荒国元帅,总不能每次过年都在家。

还是先回去再说!

第一次去钟粹宫的时候,自己送姜芷羽了一个小爆竹,到现在她还带在身边,就是不想烟花漫天的之后,只有自家庭院凄冷。

月圆大典的时候,自己还跟她说,以后每次中秋都陪他过。

先别说中秋了。

过年先陪了再说。

美!

美得直翘脚。

“可把你美死了!”

姜素素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就你现在天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小心回家做万菇汤失手,毒到你娘子!”

赵昊咂咂嘴,美滋滋道:“那也是中了爱情的毒!”

姜素素啐了一口:“多大的人了也不知羞,你若是再在我面前肉麻,我就写信把你偷偷喝苗茶的事情告诉姜芷羽!”

听到这话,赵昊腿软了,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不得不说。

太升哥还是很够意思的!

当时月圆大典,说要请自己喝苗茶。

哪怕现在整天在前线打仗,还不忘找人帮自己安排。

虽然比起姜钰慧和姜素素差了一截吧,但人若要是一直这么比,是感觉不到幸福的。

一言蔽之:苗茶真鲜……

“唉!”

姜素素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原想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修炼蛊术的好苗子,却没想到你在女人中迷失了心智。女人有什么好的,哪有蛊虫可爱?”

说完便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也罢!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赵昊坐起身:“哎?小蛊女,我明天就走了,不多唠一会儿么?”

“跟你这个不肖徒有什么好唠的?”

姜素素哼了一声,纵身一跃,直接跳出了院子。

赵昊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是老杨从外面拿回来的,想必来自于老爷子的情报网。

刚才姜素素在,他一直没来得及打开。

打开一看,是齐国的情报。

“哟呵!”

“哟呵!”

“哟呵!”

口中赞叹之声不绝。

赵昊也没想到,宁婉梨手段竟然如此狠辣。

他把《岳飞传》的戏本给许灵韵,就是骐骥着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但其实,他并不认为宁婉梨的成功率有多么高。

毕竟,纳贡派在齐国的根基实在太深厚了。

而且楚国三城放出去风险极大,没想到宁婉梨这狗婆娘直接炸了浊河河堤,听说齐国提前一个月关坝蓄水,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一串连招,一招比一招激进。

就是搏命!

就是赌这一手时间差能奏效!

没想到还真被她赌赢了。

一伙抄了一半纳贡派的家,朝中能说得上话的大臣也基本上没了,剩下的都是比较稳健的。

这娘们……真够狠的!

赵昊忽然感觉宁婉梨这娘们以后可能比较难对付,不过想要跟她杠上,自己还要越过姜峥和魏国这两道坎,只有手握荒国皇权,再灭了魏国,才有可能跟宁婉梨正面冲突。

所以,短期内绝对是利好的,倒也不用如此心急。

随后,赵昊从怀中抽出另外一封密信。

这一封,是从西陇关寄过来的。

他对那一百零八个小家伙其实很放心,毕竟菩提树下参悟那么长时间,西陇关地形图势力分布图也都给了他们,还不间断地上网课,教他们野外求生的知识,再出事儿就说不过去了。

事实也正如同他想象的那般。

一百零八颗纯白色的星子越来越茁壮,偶尔有人受伤也会很快恢复。

当然,不能总单向教网课,赵昊还给他们留了一个传递信息的通道。

那便是他从老爷子那边要来的人,专门负责帮他们传递信息,只通知关键信息。

这倒是近三个月第一次传消息过来。

赵昊打开一看,顿时腿软了。

嘴唇都是哆哆嗦嗦的:“十,十万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