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河田开车送我到学校,难得熬夜温习果然奏了效,物理考试得到了高分(我估计啦)。
我拒绝了邀我一起去狂欢的同学,对他们说:
“从今天开始,我的身分跟你们不一样。”
然后,悠然地坐上皇冠,前往圣特雷沙公寓。
上了二楼,我先替河田泡咖啡,然后说要准备明天的东西,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河田坐在客厅兼事务所内老爸的那张卷门书桌前,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是男人,换衣服不要拖拖拉拉的。”
他盛气凌人地说道。
我立刻锁上房门,换上连身皮衣裤,把刚才穿的棒球夹克和灯芯绒长裤塞进背包,抓起爱车NS400R的钥匙。
从我房间的窗户顺着排雨管可以爬到屋后的停车场。
“岛津叔叔、河田大哥,你们要记住,年轻人最讨厌被关禁闭。”
河田发现我的房门反锁,慌慌张张地从老爸卧室的窗户采出头时,我已经骑上了NS400R。
“喂!你这家伙,慢着!”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挥了挥安全帽,催了一下油门。河田想拔出腰际的枪对我开枪,但因为在马路上,只好作罢。
“代我向副室长问好。”
我朝他喊了这么一句,便骑车离开了。无论河田再怎么急着坐上皇冠,也不可能追上机车。
一眨眼工夫,我就飘到六本木大道上,一口气来到十字路口。在六本木,就算我闭着眼也知道哪里有什么。我把机车停在洛亚大楼旁,走进旁边的麦当劳。
我来这里填饱肚子、打电话。我吞下两个双层起司汉堡和大杯可乐,咬着薯条走向公用电话,拨了“麻吕宇”的号码。
“……你好,这里是‘麻吕宇’。”
话筒彼端传来星野伯爵沉重的声音。
“我是二楼的火球小鬼,请问懒散鬼有没有跟你联络?”
“有。”星野先生严肃地说:“可以吗?我念给你听。”
“好咧,请说。”
“‘如之前的约定进行决斗,时间为下午四点。’就这样,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星野先生,请把那张纸撕掉。”
“知道了。”
“谢谢,拜拜——”
我挂上电话。“之前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吃完大包薯条时,我突然想到,之前,我曾经警告过老爸,如果他敢动我心爱的家教麻里姐,就要他好看。
当时,老爸露出奸笑说:
“那要不要决斗?”
我不甘示弱地问他,要去哪里决斗,他回答说:
“那还用说吗?决斗当然去河边。”
如果是河边,这附近只有多摩川,虽然还有荒川,但是太远了。四点在多摩川的堤防见——老爸已经指定了时间、地点。
我一看手表,中午十二点刚过,只要三十分钟就可以抵达多摩川的堤防,四点以前去哪里混?
棒球夹克的口袋里放着河田买的七星烟和没虑乐,难得有没虑乐,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我骑着车,开始物色愿意跟我上床的马子。
我在六本木钓到的马子叫由衣,十九岁,横滨人。她来东京逛街,正在怨叹找不到帅哥。
“你比我小喔。算了,没关系,带我去飘车吧!”
她从背后抱着我,我载她飘到元町,在山手一家潮湿的宾馆用了两个“没虑乐”,办完事以后,与她在元町道别。我来到多摩堤防时,只差几分钟就四点了。
我闻着安全帽上由衣留下的香水味,寻找老爸的身影。
夕阳染红了多摩川的堤防,许多小孩子跑来跑去。我停好机车,脱下安全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灿烂的孩提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人影躺在堤防上靠东京方向的那一侧,向我挥手,他挥动的右手拿着热狗,左手握着罐装啤酒。
这里有个即使迈入中年,也没有失去开朗性格的男人。
我拿着安全帽走下堤防。
凉介老爸穿着一件厚羊毛夹克配棕色衬衫躺在堤防上,脸上的胡碴不见了,不知去哪里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我坐在他身边,他一脸贼笑,把啤酒递给我。
“有女人的味道喔。”
我喝啤酒时,老爸说道。
“是吗?监护人失踪的可怜高中生只能靠无照计程机车打零工。”
“我还不了解你吗?一定只载美眉吧?”
“那当然。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
老爸翻了一个身,把头枕在手臂上,仰望着天空。我叼了一根烟。
“给我一根。”
我把点着的烟塞进老爸嘴里,他抽得津津有味。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虽然把胡子刮干净了,但神情显得很疲惫。
“很久很久以前……”
“你说什么?”
“别打岔,听我说下去。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一票坏蛋。至于他们到底怎么坏,就是贩毒、仲介卖淫、恐吓、杀人样样都来,简直是无恶不做的坏胚子。而且,他们撒大钱贿赂政府官员,警察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
“你说的不是日本吧?”
我拔着堤防上的草问道。
“对,不是日本,我当时是跑单帮的,正好在他们的国家活动。”
“结果呢?”
“某个团体觉得那些家伙的所做所为不可原谅,思,那个团体也算是反政府分子。他们接受了国外的金援,策画在那个国家发动政变。我基于某种原因,还加入了那个团体。”
“毒品的那个?”
“政变的那个啦,因为要调查他们的资金流向。”
“这根本是间谍嘛。”
“没错,对他们来说,我是叛徒。但跟他们一起行动后,对那些坏胚子的所做所为也看不下去了。”
“……”
“有天晚上,我溜出去,去见其中一个坏胚子。我告诉他,要向他透露革命团体的消息,但要求对方的老大单独见我。”
“老大这么轻易出来见你喔?”
“不……”老爸语带痛苦,“我很无奈,透露了几个不太重要,却是真实的情报。老大根据这些情报,顺利逮到几个反政府分子,所以才会中我的计。”
“后来呢?”
“就这样而已。老大不见了,坏蛋的组织也瓦解了。”
“干得好,英雄!”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老大贿赂的政府和日本关系良好,所以,我只好放弃跑单帮的工作。”
“那也没办法啦。”
“没错啦,但问题在于那个老大。他是死了,可是,他还有一个儿子。”
“唉哟,唉哟。”
“问题不是死掉的老爸,而是他儿子。那小子最近慢慢壮大了实力,已经来到日本,说要替他老爸报仇。”
“要来向你索命吗?”
“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东躲西藏。”
“嗯,就是这样,他知道我已经不干了,也知道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所以,你托以前的伙伴把我藏起来?”
“这是条件之一。”
“什么条件?”
“就是要我重操旧业,但情势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所以,还有第二个条件?”
“嗯,儿子比老爸更坏,据说他打算把毒品和其他东西统统运来日本。”
“所以,你的伙伴也很伤脑筋。”
“对,但他毕竟是友邦国家的大人物,不能随便乱来。”
“所以,希望你采取行动?”
“是啊!”
我和老爸沉默了片刻。
“以前的伙伴也不可靠吗?”
“对,在那个世界,信用和约定并不存在。”
“你不喜欢,所以才离开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叹了一口气。
“老爸的债要儿子来还吗?”
“是啊,如果被他们发现,你我就性命难保啦。”
“听起来还真令人开心,所以,那要怎么办?”
“赶快拨开溅到身上的火星,以前的伙伴根本靠不住。”
“那你信得过我吗?”
“我们是父子,即使被干掉,也心甘情愿吧!”
“好过分。”
“你刚才不是说很开心吗?”
“我还情愿为物理考试打拼。”
“你说什么?”
“没事,那个老大到底怎么了?”
“你是问他老爸吗?出车祸,去见阎罗王了。”
显然是人为事故。看来,这次要对付的是狠角色。
老爸喝完啤酒后站了起来,注视着河面。
“真拿你没办法,作战方案呢?”
“隆,要一起干吗?”
“我不想被关在饭店,也不想被打成蜂窝,还有其他选择吗?”
“可以丢下我逃命。”
“太帅了!但如果你挂了,我就不能继续住在圣特雷沙公寓了,我喜欢那里。”
况且,我根本无处可逃。
“好,那我们联手把他儿子送进猪圈吧。”
“他们去猪圈,我们去天堂,待遇差这么多。”
老爸听到我这么说,神情变得严肃。
“隆,你敢杀人吗?”
“顺势而为或许没问题,但如果事先计划,可能没办法。”
“那只好忍耐一下,送他去猪圈吧。”
我耸了耸肩。
“这就是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吗?OK,告诉我作战计划吧。”
老爸开始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