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洁和邱玉莲去市场办公室签定合同,交了押金。
阿兰再次带着她们来到三号花档,交待水表电表等情况。
邱玉莲指着那些筐子架子问阿兰:“这些怎么办?让我们自己清理吗?”
阿兰没有回答她,转身对周围档主大声说:“这些东西都是谁的?今天之内必须清走,不然明天全部当垃圾处理!”
一个档主问道:“阿兰,这位置租出去了吗?”
“是啊,这两个靓女租下卖花,你有东西赶紧清走,别挡着人家做生意。”
那个档主说:“清哪里去呢?没地方放啊。”
另一个档主接口嘲笑说:“拿回家摆神台上啦。”引得周围档主都笑了。
阿兰笑道:“我不管你们放哪里,不清走就叫保安来帮你们清。”
她转头对周洁承诺:“你放心,明天就给你清理干净了。”
周洁点头道谢,她其实并不想让大家为难,但是没办法,她要做生意,就必须给她腾地方。
工作确定了,接下来就是考虑住宿问题,住邱玉莲那里太远不方便,必须找间出租屋。
周洁计划就在市场附近租房,工作比较方便。结果一问租金,贵得吓人,好一点的贵过她的花档租金,太不划算了。现在她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不需要住得太好。
她退而求其次,选择稍偏一点的地方。看了几家,租金倒是便宜了,邱玉莲全都不满意,“小洁,这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不安全。”
“这家窗户都是破的,要是有坏人爬进来怎么办?”
“这房子太阴暗潮湿了,住久了会生病……”
周洁也觉得住宿是件大事,毕竟就她们两个女孩子住,各方面都得考虑周到,得找个满意的地方。
两天后的晚上,大家刚睡下,吴小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后听了几句,把手机递给邱玉莲,“找周洁的,你去拿给她。”
邱玉莲立即把电话拿到客厅,对周洁说:“小洁,有人找你。”
周洁心中怦然一动,莫非是赵光明?她接过电话,柔情万种地说:“喂?”
“洁姐,是我。”电话里传来周小燕的声音。
周洁满腹柔情立即化为失落,转而又一阵振奋,“小燕,你收到信啦,怎么样?”
“听你说的那么好,我很心动,就是不知道我行不行?”
“怎么不行?别小看自己,不是还有我吗?我们姐妹一起同甘共苦,无往不胜!”
“那我明天就出厂,我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枯燥乏味得要死。”
“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对吧?平时你总说很好很喜欢,我差点就相信了。”
“那不是想让你放心嘛,现在许虎那个混账去坐牢了,我再不用躲躲藏藏啦,希望他把牢底坐穿,永远都不要出来。”
周小燕的语气十分开心,重逢这么久,周洁第一次听见她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话。
她由衷地为周小燕高兴,对着电话里说:“小燕,欢迎你重出江湖!”
“哈哈,好,我明天就重出江湖。”
次日吃过早饭,周洁又准备出发去找房子,她对邱玉莲说:“玉莲,今天我自己一人去,你在家带好小宝贝,这几天太折腾你们了,好好休息一下。”
“那不行,你一个人去,被人骗了怎么办?我不放心。再说我本来就闲着没事干,出去走走当锻炼身体,磊磊,你说是不是?”
她拿出背带套在磊磊的身上,又捏了一下儿子的脸。磊磊知道又要出门,兴奋地舞动着手臂,一双黑眼睛看着妈妈,咧开小嘴直乐。
无奈周洁只得走过去帮她,一边数落着:“真没见过你这样带儿子的,天天背出去风吹日晒,一点不知道心疼。”
邱玉莲笑着反驳:“风吹日晒才长得快呢!”
她们又坐公交车到了新岗,决定不再局限于市场附近,不过为安全着想,偏僻的地方也要排除。昨天往东边没有结果,今天往南边看看。
两人走街串巷,见到墙上贴有出租两个字的,都上前打听。
找了两家,有一家比较满意,租金略微有点贵,但还可以接受。她们决定再看看,不行就回来。
又走过两条小巷,见一户人家有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上贴着雪白的马赛克,墙顶上是暗红色的瓦片,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见墙上贴有出租字样,邱玉莲眼睛一亮,“这家有围墙,比较安全,我们过去问问。”
她们来到大门口,目光透过铁门,穿过一片空地,落在了一幢四层小楼上面。小楼的每一层都有五六个房间,看样子是出租屋。
铁门右侧是一幢三层小楼,修得非常漂亮,亭台楼阁别具一格,估计是房东住的地方。
周洁上前敲门,一个头发花白、体形精瘦的老头从三层小楼里出来,警惕的目光投向门外,用广式普通话问:“什么事?”
“阿伯,请问你这里是不是有房出租?”
老头缓和了脸色,过来打开铁门,“有,进来吧,要几个人住的?”
听他口气,要什么房间都有,是个财大气粗的包租公。
周洁说:“我们就两个人。”
邱玉莲在一旁强调,“阿伯,是两个女孩子住,要找那种安全性比较好的房间。”
老头似乎觉得被冒犯到了,板起面孔说:“我这里每一间都很安全,看看这围墙、这铁门,还不够安全吗?我们一家就住在旁边,外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听着老头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席话,周洁和邱玉莲都笑了。还没看房间,周洁已经十分满意,房东就守在门口给他们当保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洁笑着夸赞道:“阿伯,你这里一看就很安全,所以我们马上就过来打听了。”
邱玉莲见老头不再板着脸,接口解释道:“阿伯,我的意思是,她们是两个女孩子住,最好是找离其他人远一点的房间。”
老头停住脚步,“你这样说也有道理,作为房东,我要对你们这些租客的安全负责,你们确定就两个女孩子住?”
周洁急忙点头,“是的,我和我妹妹住。”
老伯对周洁审视了一番,“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们在那边市场开花店。”
“是卖花的?”
“对,就是卖鲜花和盆栽。”
老伯脸色变得和蔼可亲起来,“我那边还有间屋子,是独立小院,不从这边进出,不过租金稍贵一些,一般人我也不愿出租,可以租给你们。”
邱玉莲马上说:“谢谢阿伯,贵点无所谓啦,要的是安全,麻烦你带我们去看看。”
老头转身往旁边的小楼走去,穿过大客厅,来到旁边的小花园。
这个花园里有座假山,树长在围墙边,像一把大大的遮阳伞。
穿过小花园,靠后有一间屋子,老头掏出钥匙打开门,介绍说:“这是以前我们住的地方,后来新修了旁边的两栋楼,这里就放了一些旧家私,不过我们经常清扫,非常干净整洁的。”
室内的确非常整洁。中式的装修风格,墙上贴着浅金色墙纸,地上的地砖带着复古的花纹。客厅靠墙摆着一套红木沙发,桌椅齐全,另一头整齐地堆放着一些桌椅。
卧室分里外两个房间,一道大大的圆形拱门隔在中间,拱门用红木包边,十分古色古香。外间有一张书桌,和一套皮质沙发,里间摆着一张大木床,上面铺着床垫,还有一个木质衣柜,一应俱全。
周洁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环境,太特别了,当即就决定租这里,哪怕租金和店铺一样多,只要住着舒服。
在得到邱玉莲的赞同后,周洁签订了租房合同。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周洁舒了口气,这下该考虑档口怎么规划了。
她们再次去到档口,发现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位置很方正,比较好规划摆放。就是墙壁太黑,最好买涂料粉刷一下,还有光线比较暗,得装上一根光管照明。
周洁暗自观察,发现那两家花档都是用铁架铺上木板摆放货物,那肯定比杨雪找人设计的货架便宜不少,她就有样学样吧,做一个铁架放花瓶盆。
这样看来,开店的事情还真不少。
周小燕很快出了厂,来到了周洁的身边。
在厂里面沉淀了几个月,周小燕的身体变得圆润了许多。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因为厂里女孩子都不抽烟,她只得强迫自己戒烟,难受时就用吃来缓解,工资被她吃得所剩无几。
周洁却是十分开心,很佩服她有这份毅力,笑言她虽然长胖了,反而更可爱了。周小燕哪里肯信,借口周洁嘲笑了她,扬言一定要减肥了。
很快她们搬进了新家,开始准备开店事宜。
周小燕的到来,让周洁省了不少心,有如虎添翼的感觉。周小燕说到做到,为了减肥,什么事情都主动做、抢着干,周洁只好由她去。
周洁去买了一桶涂料来到档口,周小燕自告奋勇的拿上滚筒粉刷墙壁。
对面杂货店的老板娘阿芬走上前来,好奇地询问:“你们是哪里人?”
周洁微笑着回答:“我们是四川的。”
阿芬一脸惊讶:“你们是外地人,怎么会想到来卖花呢?”
周洁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有规定外地人不能卖花?
周洁笑着反问:“不可以吗?”
阿芬抿嘴冷冷一笑,不再多说,径自离开了。
周洁也不计较,估计她是思想守旧,认为外地人就只应该进厂打工,怎么能和本地人一样做生意呢?
待刷完墙壁,周洁提了水倒在地上,再撒上洗衣粉,周小燕用扫帚洗地。.
两名女子走了过来,站在档口旁边。周洁一看,原来是馨欣花店的老板娘沈红,旁边是她的工人阿敏。
沈红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一张圆脸饱满红润,看起来很和善。
她手扶着阿敏的肩头,一只脚交叉在前,似笑非笑地说:“听说你们也开花档?”
“是的,以后大家是邻居,请多多关照。”周洁友好地回答,尽力打造良好的邻里关系。
“关照个屁,你们是不是傻?就这个角落,鬼都不会有一个来,还想开花店?”沈红嘲笑道,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阿敏附和着笑了,瘦削的脸上被挤出了几条皱纹。
劈头盖脸的嘲笑让周洁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沈红怎么这样不懂尊重人?她是个做生意的,不知道和气生财这句话吗?
周洁压下心里的怒气,准备走开不理她们,初来乍到,不适宜树敌。大家都卖花,沈红认为是来抢她碗里的饭,厌恶她们也是可以理解。
周小燕听见沈红这样说话,心里怒气横生,马上黑下脸来,舞动扫帚,把地上的污水直往沈红方向扫去,吓得两人忙不迭退开到一旁。
杂货档的阿芬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红瞪着周小燕,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周小燕斜睨着她,一脸挑衅道:“我在洗地啊,你眼瞎看不见吗?”
沈红正要发作,阿敏赶紧小声劝道:“别理她,外地人没什么素质。”
沈红撇撇嘴,轻蔑地说:“哼!外地捞妹竟然想开花店,真是发梦!”
阿敏附和道:“就是,等着看她们怎么死。”两人议论着离开了。
看着沈红带着阿敏灰溜溜地走了,周洁和周小燕两人会心一笑。
周小燕说:“姐,有些事情不能忍,不然她们以为咱们好欺负,会得寸进尺的。”
周洁点点头,“说的对,不过要知道分寸。”
“这我当然知道,不然我糊她们一脸,让她们回家洗个澡去。”
周洁忽然想到,周小燕虽然比她小,却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两年,见识阅历比她多,她已经没有资格去教小燕该怎么做了。
不久,另一家花档的老板娘杏枝路过档口,不经意地看向两人,虽然她面无表情,但是眼中透露出的犀利目光,似乎能把人扎穿一个洞。
周洁突然意识到,她的到来,似乎很不受人欢迎,都对她虎视眈眈,让她有了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