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例行查布,来到了六号机。
她趴在铁门上,仔细查看布匹的纹路。夏晴告诉过她,一般情况下不用关机查布。
布匹静静地转动,透过里面的灯光,她发现布匹上似乎有一条与众不同的纹路,心中一惊,马上关了机。
待机器停止转动,她打开铁门钻进去,凑近布匹仔细查看。
那条纹路比其他的纹路要宽一点,所以显得与众不同,这就是夏晴说的漏针。
第一次自己查到漏针,她竟然有点激动,马上招手叫夏晴过来。
“夏晴你看看,这是不是漏针?”
夏晴仔细看了看,又拉开以出师啦。”
周洁一阵欢喜,“名师出高徒,谢谢师傅的教导。”
夏晴笑道:“我徒弟小嘴真甜。”
她站起身来,“你现在试试把断针找出来,我去谢云飞那里拿针。”
周洁更加激动,找断针可是个技术活,她见过夏晴找断针,十分崇拜她,觉得那很有成就感。
夏晴来到车间,对办公桌旁的谢云飞说:“周洁看的六号机有断针,我来拿颗针。”
谢云飞看了她一眼说:“你先回去看机,我会拿过来。”
夏晴有些惊讶。
这些小事他要亲自出马?她刚来时他帮忙找过漏针,教会她以后,这些小问题都是她自己搞定。找到坏针就自己换,实在搞不定的大问题就找机修。
现在他一听周洁的织机有问题,就要亲力亲为,是想展现他的实力吧?夏晴笑着回去了。
谢云飞来到六号机,只见周洁已经打开机盖,正趴在织机上,一边摇动手柄,一边全神贯注地排查断针,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机器。
他想,要是那双眼睛这样看着他,该是什么感觉呢?
谢云飞来她旁边,打趣说:“这些粗活不适合女孩子,让哥哥我来啦。”
周洁听到一愣,那声哥哥多么熟悉,已经好久不曾听见了,她心里漫过一片酸楚。
她回过神来,让出了位置,谢云飞便认真地趴在机器上查找。
周洁看着他的侧脸,浓黑的剑眉微微突出,瘦削又棱角分明的脸庞,挺直的鼻梁,似乎有些神似心底的那个人。
那个自称哥哥的人,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在对别人含情脉脉地说着甜言蜜语?心里还有没有她的痕迹?
她禁不住眼中湿润了。
正想得出神,谢云飞转过脸来,眼神明亮,盯着她问:“是不是觉得哥哥很帅?”
天哪!他竟然也这样说话,是否长得好看的男孩都比较自恋,天天追问人家他帅不帅?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盯着人家不转眼,真是丢人,赶紧移开视线。
“不觉得。”她扔下一句话,转身走开了。
“口是心非。”他在她背后说。
下班路上,周洁和夏晴一起,还有她的两个老乡,一路上嘻嘻哈哈,说笑打闹,快乐又轻松,这也是周洁特别喜欢的氛围。
夏晴和她老乡的感情很好,平时互相帮着打开水、买东西,上下班一定要等着一起,好得让人羡慕。
周洁看见前面的胡巧巧和何秀,好久没有和她们一起了,她心里有些歉意,就追上前去,和她们并排而行。
自从调进了织机,由于下班要交接工作,会耽误一下,很多时候胡巧巧就自己走了,久而久之也就形成各走各的习惯。
“这下调到好工作了,都不认识我们了?”胡巧巧开玩笑地说。
“哪里会?还不是一样上班,没什么好不好的。”周洁笑了笑。
“她们说那个谢云飞对你有意思,所以才把你调过去的。”
周洁有些尴尬,不知怎么解释,低声说:“是阿芝叫我过去的。”
何秀问她:“看织布机容易吗?”
“还行,在慢慢学,时间久了就会了。”
“好好学吧,听说看织布机工资会高一些。”
“这个我还不知道。”周洁老老实实地说。
她见胡巧巧闷不作声向前走,笑着问她:“巧巧,要不要出厂去逛逛?”
“你不陪那个什么夏晴玩吗?”
“她有老乡一起,我们两人去逛街买衣服,怎样?”
胡巧巧顿时来了兴趣,“那好,我钱早花光了,等一下去银行取点钱再出去。”
鸿发纺织厂为每个员工在广发银行开了户,发给他们一个存折,每个月的工资是直接打进账户。厂里设有广发银行的分行,存钱取钱非常方便。
两人拿了存折在柜员机上各取了两百块,兴致勃勃地准备大购物。
出了厂门,周洁去买来饮料请胡巧巧喝,胡巧巧脸上漾起了笑容。
她们直奔主题,先去逛服装店。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日渐降温,服装店里多了许多新货。女人天性喜欢欣赏衣服,两人看得津津有味。
周洁看过几家之后,终于找到一家符合她审美观的服装店,买了浅紫色短外套、牛仔裤。
买到了自己喜欢的衣服,够她兴奋一段时间了。
胡巧巧在另一家买了一件仿皮外套,夸张的大毛领,彰显时尚潮流,令她非常满意。
她们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各式的耳环项链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
胡巧巧拉着周洁走过去,在里面挑选,“这耳环真好看,你也买一对吧?”
周洁看着手中的那对亮闪闪的树叶耳环,遗憾的说:“可惜我没有打耳洞。”
“你连耳洞都没有打?”胡巧巧觉得很意外,“我都打了好几年了。”
老板娘马上说:“靓女,我这里可以帮你打耳洞,五块钱就行了。”
“我怕疼。”周洁不好意思地说。她觉得打耳洞很痛,所以从来都没想过戴耳环。
“哪里疼呀?我都打过两次了,一点都不疼。”
胡巧巧劝道:“五块钱又不贵。”
周洁并不是觉得钱的问题,而是怕疼,就算打完给她钱她都不愿意。
“算了,我不打,还是有点怕疼。”
“哪里疼了?真的不疼。”胡巧巧说。
老板娘也在一旁附和,“不疼的,几秒钟就给你打好了。”
周洁听着有些心动,“真不疼?”
“不疼不疼,最多像蚂蚁咬一下那样。”胡巧巧说。
老板娘也劝说道:“打啦,打了就可以带这些漂亮的耳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为了那对一见钟情的耳环,周洁下定决心,“那我试一试。”
“这就对了嘛。”胡巧巧点头说。
老板娘让周洁坐下,从一个小盆里捞出两块白萝卜片,用手夹在她的耳垂上,周洁只觉得耳垂一阵冰冰凉。
几秒钟后,老板娘拿出一把像手枪的工具,对着她的耳垂按下了开关。
“啪”一声,周洁觉得耳朵一阵刺痛,禁不住“嘶”了一声。
谁说不疼的?她们两个骗人!周洁捂着耳朵,摸到耳垂上已经钉进了一颗耳钉。
胡巧巧笑着说:“一点点疼啦。”
周洁想,可能是自己对疼痛比较敏感吧。
想到还要挨一枪,她有些畏惧。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不能只打一个耳洞吧?
她只得咬着牙让老板娘再接再厉,对着耳朵又是一枪。要疼两个一起疼,才显得公平合理。
周洁捂着火辣辣的耳朵,将那对心仪的耳环收入囊中。想到过几天就可以带上它们了,这点疼痛还是值得。
她们继续向前逛,见不远处围着一堆人,老板在大声介绍,原来是在卖游戏机。
胡巧巧拉着周洁好奇地挤进去,要看个究竟。
那游戏机就巴掌大,半截是显示屏,里面有水,游动着一些小圆圈,还有几根小柱子,通过按钮加压,将小圆圈全部套进柱子就是成功。
胡巧巧爽快地掏出十块钱买了一个。
“你不买吗?无聊的时候玩这个消磨时间呀。”
“我不用,无聊时不如去图书室看书。”
“读书时有这么努力就好了。”
“是啊,不过还是看小说比较有趣。”
两人逛了一圈后,就往回走。
路过几个卖水果的地摊,又被吸引住了脚步。
那水果摊位很小,一小堆水果就是一个摊位,老板们都挤在一起,有人来就大声吆喝,没人时几人就叽里呱啦地聊天。
有苹果、香蕉、还有梨,每一堆水果上面,都有个纸牌,上面大大地写着两个字:“五毛”。
两人都很惊讶,所有的水果都是五毛?水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便宜了?一般苹果都要两三块一斤,五毛真是太划算了。
两人蹲下身子,周洁问卖苹果的短发妇女,“苹果是五毛钱一斤吗?”
“是呀,很便宜的啦,买啦。”妇女热情地说。
周洁和胡巧巧对视一眼,好便宜!两人马上挑苹果。
苹果不大,周洁挑了四个,那个妇女劝说:“这么便宜,买多点啦。”她又挑了一个放在里面。
胡巧巧很快挑了四个,递给妇女称重。妇女看了一眼称,“五块钱啦。”
“什么?五块钱?不是五毛钱一斤吗?这几个苹果有十斤?”
周洁也奇怪,这苹果比鸡蛋大不了多少,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有两斤多,除非是铁苹果。
妇女把纸板翻过来,上面赫然写着:“三元”。
她瞪着眼说:“五毛钱一斤的苹果,你哪里去买?我还想要呢,快给钱!”
周洁生气地说:“你这不是骗人吗?”
胡巧巧气愤地站起身,“我不要啦!”
“必须买!”短发妇女大喝一声,顾不上穿鞋,一个箭步从地摊上跨出来,赤脚站在地上,头发竖起,目露凶光。
她一手提着苹果,一手伸向胡巧巧,大声说道:“拿钱!”
胡巧巧也不甘示弱,瞪着她,“你想强买强卖?!”
“是又怎样?装了袋就要买!”妇女嚣张地说,眼中带着藐视。
旁边买香蕉的妇女说:“现在大家都是这样卖的啦。”
周洁见那妇女样子凶猛,生怕胡巧巧挨打,急忙掏出五块钱递给妇女,接过苹果,对胡巧巧说:“算了算了。”
妇女是本地人,有着特有的优越感。看她那气势,一人对付她们两个打工妹还绰绰有余。就算是她要明抢,她们也是束手无策。
妇女收了钱,回到摊位,把周洁的那袋苹果称了重:“七块!”
多一个苹果多两块钱?嗯,很合理!
周洁不敢计较,马上掏了钱,拉着胡巧巧落荒而逃,隐约听见妇女不屑地说:“死捞妹……”
路上,胡巧巧还是气愤难平,带着恨意说:“他妈的骗子,老子想把她的摊砸个稀巴烂!”
周洁劝她道:“算了,按正常价格也是差不多,不算吃亏,这就是她们吸引人的手段。”
“老子以后再不买水果了!”
周洁想,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她们该少出厂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