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县令自从江中庭到安远县后,急得嘴角也燎泡了。
永州和红州是两个地方,怎么着也扯不到一块去,江中庭身为永州的知府,竟然跑到红州来干预‘别人家’的事情,脸皮不得不说有够厚的,但是他一个小县令却反抗不得。
江中庭也不知道跟红州的知府说了什么,红州知府不仅没有阻止,反而把调遣当地官兵的权利给了他,现在连他也不得不听江中庭的话。
“老爷?”
张夫人担忧的看着在房中不停走来走去的张县令,她一个妇人不懂什么,也很少参与与男人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安家自从换了东家之后,三番两次造福安远县的百姓,如今家家户户多少受到安家的恩惠,像安家少东家那么好的人绝对不应该有那种下场,而且安家一倒,安远县也会受到牵连,百姓好不容易安稳起来的生活也会再起波澜。
张县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夫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
他何尝不知道夫人的想法,他也想帮安家,这些日子他也感受到安远县百姓的喜悦,可是他也无能为力啊。
张夫人小声说道:“老爷,我不是让你阻止这件事,但是送封信给安家总可以吧?”
张县令道:“不瞒夫人,信我已经写好了,但是要送到安家大少爷手里有点难度。”江中庭此刻就住在县衙内,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若是被发现,他们反而要遭殃。
张夫人突然欣喜的握住他的手,“老爷,您忘了还有我啊!”
张县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想起他的夫人确实是最好的送信人,而且还名正言顺。
张夫人每个月都有去庙里烧香的习惯,时间不定,次数三到五次,现在是五月份,她还没去过,正好以此为借口。
“那就麻烦夫人了。”
张县令将藏在袖子里的信拿出来交给她。
张夫人立刻放进袖子里,俩夫妻又讨论了一些注意的地方,然后才下去安排烧香一事。
江中庭的人果然没有怀疑就放张夫人和她的两个丫鬟离开了。
……
信很快就到了安子然手里。
信上署着安子然的名字,落款人却没有,对方说很重要,叮嘱一定要安子然亲自拆开看。
这种时候会有谁写信给他?
安子然猜不到是谁便拆开来看,看完后才发现信的末尾有落款人。
张河的名字便映入他的眼底。
张河是张县令的名字,当初他和安常德合伙为难安家,这件事他一直没忘记,所以看到信上的名字竟然是他,心中难免惊讶。
“这个张河看来还算有点良心。”傅无天扫了信上的内容一眼,立刻猜到他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安远县的百姓,他绝对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他头顶能够影响并决定他将来的仕途的人是红州的知府刘飞虹,他虽然不是大皇子傅元武的人,但是他是长孙成德的门生,而记在账册上的大部分官员都是红州的官员,包括这个刘飞虹也在内。
刘飞虹贪的数目并不低,是账册内贪污的数额最高的。
既然傅元武已经知道这件事,那么他不可能不知道,和他们只想立功的想法比起来,刘飞虹更加着急拿回账册,否则一旦账册呈到崇明帝面前,就算长孙成德出面也救不了他。
在性命的威胁下,刘飞虹和江中庭勾结在一起是可以预见的。
连长孙成德这位当朝宰相都有可能牵扯进来,安子然反倒犹豫起来,傅无天才刚回朝没几个月,一下子得罪一位皇子和宰相,上面还有虎视眈眈,想要夺他的兵权的崇明帝,处境似乎不太妙。
“你是不是打算把账册拿到崇明帝面前?”
安子然将信折叠收好,准备找个时间把它烧了,然而傅无天的回答却让他意外了一下。
“为什么要给他?”
安子然抬起头直视着他,“难道你想毁了账册?”
账册被抢,江中庭肯定会猜测账册是不是在他们手中,不交出去他们肯定一直惦记着,就算告诉他们账册没了,他们也是不会相信的。
大咧咧的邵飞突然笑出声,在安子然看向他的时候得意的说道:“王妃,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咱们王爷的权利可大着呢,不需要禀报崇明帝就能把大亚这些蛀虫的脑袋给摘了。”
安子然看向傅无天。
傅无天不置可否。
安子然觉得他要重新认识一下傅无天。
邵飞咧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当初他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撼,王爷虽然不是皇子,更不是皇帝,但是他的权利却比长孙成德还要高,只要长孙成德将来犯了罪,王爷就能越过崇明帝把长孙成德给办了。
因为,这是先皇给王爷的权利!
崇明帝在位已经二十七年,但是并不是先皇去世后才继位的,而是先皇退位,然后把皇位让给他。
先皇很喜欢傅啸这个侄子,曾经有意要把皇位传给他,但是傅啸一声戎马,更喜欢在马背上肆意奔腾的潇洒和自由,所以他拒绝了,先皇便不得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有很多女儿,可是却只有傅崇一个儿子。
后来先皇把对傅啸的喜爱转移到他的儿子傅无天身上。
傅无天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被他的爹娘丢在王府里,那时先皇刚退位还没几年,知道这件事后便把他接到宫里放在身边养了几年,渐渐的被傅无天小时候就表现出来的聪慧和魄力所震惊,对他更加喜爱。
先皇去世的前两年,崇明帝已经开始露出真面目,渐渐往昏君的方向发展,那时他已经无能为力,身体十分孱弱,常年躺在病床上,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年幼的傅无天身上,给了他‘上斩昏君,下斩佞臣’的权利。
这件事满朝文武,包括崇明帝都知道。
因为先皇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件事的,就连一些百姓都有所耳闻。
从那以后,傅无天经常遭遇刺杀事件。
后来远在边关的傅啸知道这件事便把他接过去,这一过去就是几个年头,直到傅啸和他的妻子先后去世,傅无天才带着他们的骨灰回来,不过葬礼举办后,傅无天又回到边关。
期间,他回来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所以尽管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但是这次确实第二次实施,第一次是他带着爹娘的骨灰回来那一次。
当时有个官员反对他的娘亲入皇陵与傅啸葬在一起,只因她不是大亚人,结果被傅无天一剑斩成两截,很久才断气,那时他才十岁,战神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已初显。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认为傅无天是个好欺负的少年。
再往后,战神的威名渐渐传开。
……
安子然站在阁楼上眺望着安远县的街道,这是安家最高的建筑,从这里可以眺望到安远县街道上很多景象,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叫卖的小贩,面容慈祥正在卖包子的老人……
没人会想到,在这一幕平和热闹的景象下正隐藏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这股力量带着浓浓的腐朽气息,稍一不慎便会侵蚀整个安远县。
就在他想得出神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摸向他的腰间。
安子然眼神一凛,一个手肘就顶过去,动作十分犀利,毫不拖泥带水,一般人肯定会中招,但是身后的人却轻易的接下了,手肘处被他的一只手握住,力量都被完美卸掉了。
“王妃。”
一道灼热的呼吸声靠近他的耳朵。
傅无天低沉的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清晰无比的传到他的耳里,高大的身体将他完全笼罩住,就好像被他圈在怀里一样。
安子然更加坚定每日坚持锻炼的决心,他现在才十六岁,还有长高的空间,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傅无天一样长得又高又壮,但是至少身高上要超过他的肩膀。
“事情你都安排好了吧?”
“嗯。”
“你认为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
安子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下方徘徊在安家附近的人影,都是江知府派来监视他们的人,已经有两天了。
傅无天的目光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到监视着安家的人,粗略一算不止十个,几乎各个角落都有,全方位监视着安家,保证一只苍蝇都不漏,“等他们制造出能名正言顺抄了安家的证据。”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就跟没回答一样吗?”
“王妃,本王还没说完。”傅无天低沉的笑声再度传至他耳里。
安子然默。
“在这之前,他们应该会找人先确认账册是不是在安家。”
“今晚?”
“十之八、九。”
已经忍耐了两天,他们十成十不会再等下去,再者连刘飞虹都已经在今早秘密的赶到安远县,今晚不动手试探试探就说不过去了。
安子然突然有点期待夜晚的到来。
这种刺激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