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的葬礼向来隆重而简单。
也没有人去怪罪李承阳,正如辛弃疾所言,马革裹尸,血染沙场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他们也相信陛下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战死疆场的将士。
因为李承阳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更何况,陛下说了,此之战,是为了大夏百姓能享万世太平,子子孙孙永不再战,为此而死,是何等的荣光?
到了此刻,李承阳也不再觉得以统止战是一句托辞。
钱要赚,妞儿要泡,轮回珠要得,这天下也要打,而且必须打!
谁都可以忽悠,但把命交给了自己,渴望着能追随自己亲手完成万世伟业的将士们不能忽悠!
所以眼前这座德鲁城,必须破!
城中那些已经作威作福太久的人,必须死!
但不能再鲁莽了!
“冉虎,先前的布置还要继续,朕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
“请陛下放心,不需三日,两日便够!”
李承阳敲了敲身前桌案:“此事万万大意不得,若是让敌军那些战象冲了起来,你可知又有多少袍泽要离我等而去?”
冉虎啪的一身便站了起来:“末将敢立军令状!”
“军令状就不必了,朕信你知其轻重!”
李承阳抬手示意冉虎坐下,又扭头看向辛弃疾:“卫青到哪里了?”
昨夜一战,消耗极大。
不仅仅是将士们的伤亡,辛弃疾带来的炮弹也打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之前连日大雨,不少火药都受了潮。
虽然在昨夜那一战中遮普军的伤亡比西陵军大了许多,但城中可战的守军依旧还有十万上下。
更何况在昨晚那等混乱的情况之下,遮普战象准备不足,也没有什么发挥。
再战之时,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儿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强行攻城,实属不智。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要等卫青,只要朱雀、西陵两军相汇,定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德鲁,夷平遮普!
辛弃疾也明白这一点:“按斥候回报,卫将军堪称神速,若无意外,朱雀军五日后当可抵达德鲁原,但要到城下与我等汇合,怕是还要再多三日。”
那就是八天!
能拖那么久么?
昨夜在城中和迦叶达成了四条协议。
第一条,让李承阳和十三平安出城,换得西陵军不再猛攻。
第二条,五日之内将徐福交给李承阳,大夏就此撤军,不再攻打遮普。
第三条,已经归附大夏的孟加、乌塔拉邦就此脱离佛国,不再受遮普辖制,但大夏也不能在这两处驻军。
第四条,巴坦邦一分为二,南面并入遮普,北面并入花剌子,并承诺互不驻军,以为两国之缓冲。
看上去似乎是大夏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仔细一想,这样的做法对大夏来说却是后患无穷。
迦叶那帮人若不是傻子,待其回过神来之后肯定能明白这只是自己在昨夜那等特殊情况下的权宜之计,八成是不会兑现的。
更何况徐福这个人精儿还在他们手里。
他为了不落到自己手里,肯定会使劲浑身解数游说迦叶和穆德跟自己死磕到底。
所以现在应该做的,是尽量迷惑他们,让他们在犹犹豫豫中彻底错过那本就不大的一缕胜机。
念头生出,李承阳不再犹豫:“全军拔营,后撤十里,三天之后,若他们交出徐福,咱们便再退二十里,等卫青到了再做打算。”
说着又拍了拍冉虎的肩膀:“大军虽然后撤,但你还得带人留下来继续当地老鼠,怕不怕?”
冉虎呵呵一笑:“这有甚好怕的,我们白天不会动,他们晚上也不敢出来啊!”
粗中有细,智勇双全啊这是!
李承阳放下心来,又看向辛弃疾:“米哈尔邦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是吃一堑长一智,李承阳现在深刻的体会到了身为统帅,思虑不周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但他的思维实在太过跳脱,辛弃疾一时竟是没能跟上。
反倒是不懂军事,专注于情报工作的老七立刻答道:“启禀陛下,据暗影探知,米哈尔邦和遮普邦交界数百里内已经连人带物全部撤走,连房子都一把火烧干净了。”
李承阳闻言便是一愣,然后又皱起眉头。
米哈尔这是铁了心要当缩头乌龟,还是在积极准备跟自己决一死战?
算了,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姿态,拿他们当炮灰是没指望了,还得靠自己。
思忖片刻,李承阳做出了决定:“若是他们不交,那便是铁了心要跟咱们死磕,那咱们就跟他们耗着……军中粮草能够支撑到卫青赶来吧?”
“陛下放心,咱们所带粮草本就十分充足,又是从巴坦一路抢过来的。”
“而且女王早在我们围城之初就又已经让人回花剌子去征调新粮了,咱们的粮草便是连朱雀军一起养了都没问题。”
话说到这里,辛弃疾忍不住笑了笑:“为了能等到陛下亲自来擒拿穆德和迦叶,女王可是下了血本,生怕末将以粮草不济为由强行攻城呢。”
这个普兰!
倒也算是歪打正着。
李承阳也笑了笑:“那就好……老辛,你说朕是不是应该把她弄到长安去当个金丝雀养起来,免得今后又出什么幺蛾子?”
话音刚落,普兰就走进营帐:“神帝陛下喜欢金丝雀?奴婢去帮您找几只好的!”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承阳连忙摆手:“千万不要,有你这只波斯猫就够了,再来几只金丝雀,朕恐怕受不了。”
众人纷纷莞尔。
普兰却是神神秘秘的凑到他耳边:“陛下,奴婢发现两个秘密。”
秘密?
还是两个?
李承阳皱了皱眉:“方才所议,速去安排。”
众人识趣,立时退出军帐。
李承阳便拍了拍身侧示意普兰坐下:“说吧,什么秘密?”
普兰也不扭捏,坐到身边,又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靠上他的肩膀:“索拉娅姐姐和十三姐姐都不是好人。”
“一个还在想着要杀了奴婢和西陵王。”
“一个明知神帝陛下担心得很,却偏偏要装睡!”
十三果然是装的!
李承阳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害得普兰差点儿摔在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立刻拉住李承阳的衣角:“陛下可千万别让十三姐姐知道是奴婢告诉陛下的,奴婢怕她怕得要死!”
李承阳却是突然楞在了原地。
自己先前的感觉没有错,十三果然有事瞒着自己。
而且这事儿还不小,竟能让她不敢面对自己,连装晕这种法子都用上了。
脑海中又浮现出十三晕厥之前留下的那句话……
“奴婢不是故意的。”
难道是无意中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不可能!
她宁愿自己去死,也绝对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那还有什么事能对不起自己的?
难道是……M..
念头生出,李承阳竟忍不住虎躯一颤,但立刻又使劲摇了摇头。
不会的。
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遇到那样的事儿?
不对!
她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飘了小半年……
眼看李承阳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绿,普兰有些慌:“陛下,您怎么了?”
李承阳却是恍若未闻,摇摇晃晃的朝着帐外走去。
刚刚走到大帐门口,又突然顿住。
想得片刻,复又迈出一步,步子刚刚落地,却又立刻收了回来。
如此犹犹豫豫的样子,普兰还是第一次在李承阳身上看到:“陛下,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仿佛终于发现帐中还有一个人。
李承阳猛地转过身来,两眼红得像是被火烧过,那是愤怒到了极点才会有的样子。
普兰被吓到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奴婢知道错了!”
李承阳又是一愣,通红的双眼闪过一丝苦涩,紧接着便是一声长叹:“十三装昏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