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祁云诚恳地望着林浔。
林浔:“嗯?”
祁云:“我让你开好一点的, 不是这么好的。”
林浔望向四周, 看见些许往这里瞧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我挑了个比较低调的。”
祁云把手机上的搜索结果给他看。
这车的牌子也算如雷贯耳, 但不算最顶尖的那几个, 林浔本来就知道这一点,他觉得也还行,不算引人注目。
目光再往下, 是说车型。
全球限量三台。
林浔:“……”
祁云:“会不会传出我被包养的消息。”
林浔:“没事,你有没有违法犯罪。被拍了就说我是你哥”
祁云:“你的?”
“不对,不是你的。”祁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来了,你金主的。”
“不是金主。”林浔道:“男朋友。”
他们就这样边说边上了车。
祁云:“有钱的男朋友就是金主。”
林浔:“有钱的男朋友还是男朋友。”
祁云:“话不能这么说。”
林浔面无表情:“他有钱又和我没关系。”
祁云:“不可能。”
林浔:“可能。他总共才给了我二十万。”
祁云:“二十万零花钱, 这难道不是金主吗。”
林浔:“不是零花钱,是用来买我项目的。”
祁云表情严肃。
祁云:“这已经超过我的片酬。”
太惨了。
林浔觉得他俩太惨了。
“他不爱你。”祁云:“你赶紧溜吧, 我给你找个富婆。”
“不, 二十万不是他的本意。”林浔道。
他继续说:“我男朋友很怪的。”
然后他就看着祁云的眼睛亮了。
祁云:“他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林浔:“他有点强迫症,我最近才发现的,那种……我发现他摆牙刷都要摆同一个角度, 就那种,误差不会超过五度。”
“我们出去吃饭, 不论是在哪家,他选的位置也都差不多, ”林浔边说, 边回想:“倒酒倒标准的四分之三, 餐具也要摆固定位置, 跟他写代码的时候差不多。他以前忽悠我这二十万是为了……为了什么来着,我忘了,但肯定是忽悠我。”
他琢磨了一会儿:“他其实不大会骗人,我觉得他可能要么有点特殊的喜好,想看我从零开始搞事业。要么就是,二十万可能是个有意义的数字,他强迫症,不给二十不舒服。这个人真的,我那天就随便放了俩东西,他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非要给摆成平行。猫的毛玩乱了,就非要顺回来。”
他看见祁云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他看了祁云一眼。
祁云:“剑修不谈恋爱,你别跟我说这种东西。”
林浔扬了扬眉:“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祁云:“那你玩手机。”
林浔:“我不喜欢玩。”
祁云扔给他两本什么东西:“反正你闭嘴吧。”
林浔接住了。
两本封面配色诡异的书,墨绿色。他翻了翻,上面的一本是剧本,他没兴趣。
下面一本似乎是剧本的原著,书名和电影同名。封面图案是大团墨绿的色块,里面隐约有一些杂乱的触手。
书名下有一行银色的小字。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很多事情都在发生。”
这行字比书名更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翻开封皮,看到扉页。扉页的风格与书名、书皮和小标题类似,也写着一些话,像是呓语。
“隐喻,隐喻和表象构成了这个世界。肉眼所见的世界仅仅是另一个巨大而不可思议存在在可见维度上的投影,可理解与不可理解之事皆有更为深刻的解读,然而人类终其一生并无法领悟。”
这段话他看了挺久,久到祁云探过来,问他:“你搞什么?”
“没什么。”他道:“这话挺对的。”
“实话告诉你,我没看懂。”祁云道。
林浔:“我知道,你的水平基本上告别看剧本了。”
祁云:“那你很有文化?”
“我和你也差不多。”林浔:“但是这是我的专业。”
祁云:“哟。”
反正在路上也没事做,林浔就和他漫天扯淡。
“比如说一个操作系统,它有很复杂的结构,它很难写的,但是体现在你用的电脑屏幕上,就很简单。”林浔的操作系统虽然也挺水,但也是考九十七分那种水,拿点基础概念忽悠人还是可以做到的,继续道:“比如内存,软件要放进内存里才能运行,光是这个概念就要涉及物理地址逻辑地址寄存器这些东西,然后存储方式又有连续分页分段等等好多种,每一种又涉及到实现它们所需要的数据结构,当然硬件也挺重要。”
祁云反正听不懂,他也就草草略过,继续道:“总之,它们都是很精密的东西,你在计算机或者其它电子设备上的每一个操作,背后都会牵扯到你想象不到的结构和运算,它是很细节的,也很宏大。但是体现在你眼里,就只有一个操作,和这个操作的结果。”
祁云:“那体现在你眼里呢?”
林浔:“那我当然和你不一样。”
祁云:“但是这和这本书又有什么关系?”
林浔:“没什么,就是……作为一个用电脑的人,他并不需要懂得操作系统的构造就能用得很好。”
祁云:“但我的电脑就经常死机。”
林浔:“那是因为你买电脑花的钱还不够多。”
祁云:“……行。”
“然后,我们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不需要理解这个世界的构造,也能过得不错。但是这个世界确实有可能,有许多我们没有办法去理解的东西。可能我在的这个世界,确实和我能理解的那个世界不同吧。”
祁云耸耸肩。
但对于林浔来说,这句话确实是有感而发。从前他认为这个世界就是科学所能解释的那样。但是,修仙、系统,甚至是东君的出现,都让他感到动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觉得祁云不理解操作系统,可能在更高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觉得林浔不理解这个世界。
他继续往下翻书,结果一开头,色情描写就撞进了他的眼睛,描写海雾中礁石上一个半裸的长发男人鱼。
其实这描写并不色情,还很高级,林浔知道,但耐不住他没有文学品味无法欣赏。
他只能笑,笑到抽搐,直到祁云忍无可忍把书夺回来:“你有病吗!”
“对不起。”林浔:“我不是笑书,我只是……”
祁云:“那你笑什么?”
林浔:“一想起来你要演这段,就觉得很想笑。”
祁云不理他了。
林浔:“错了哥。”
林浔:“这是艺术,我知道。”
祁云拿眼睛瞟了瞟他。
祁云:“其实我也不懂艺术。”
林浔:“那你还演。”
祁云:“因为我虚荣。”
林浔:“我今天就和你结为没有血缘的兄弟。”
祁云:“行,弟弟。”
林浔:“算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祁云还挺好玩了,因为物以类聚,文盲和文盲之间毕竟有点吸引力。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拿出一个黑色口罩给自己戴上,祁云也默默带了一个。说实话林浔根本不知道一个助理应该在剧组里做什么,问了祁云,祁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剑修的坦然。
作为全电影最简单的一场戏,这场是在室内拍摄的,林浔预计甚至不需要任何道具,因为全靠特效,祁云只需要扮成一只人鱼,倚着一个什么东西,凝视面前的空气就好了。反正他有人鱼的血统加成,现在的气质湿漉漉得像个一碰就碎的水珠。
车辆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林浔先下去,然后拉开副驾驶处的车门,拿出自己心目中一个合格助理的职业操守,半扶着祁云的胳膊,伺候他下了车。
祁云和他神念交流说:“你不像助理。”
林浔:“?”
“你知道丫鬟吗?跟着一个小姐那种,你像那个。”
林浔放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后退了几下,让他自己走,自己落两步跟着。
祁云:“现在你像保镖。”
林浔:“差不多得了,又没粉丝拍你。”
“谁说的,”祁云:“我故意把自己行程泄露出来了。”
林浔:“?”
祁云:“粉丝组织里都有我的小号。”
林浔:“……”
正说着,外面突然响起几声尖叫:“哥哥!”
林浔看过去,见几个小姑娘在举着东西拍。
还真有活的粉丝。
祁云拉下口罩对那边笑,如是营业一番,缓慢走了一路,这才进了门口。
进了门就不行了,鱼的腿毕竟不比人的腿,走了几步就虚了,林浔正打算扶他,忽然看见迎面走过一个人来。
是高廖。
高廖眼中似乎带笑,神情彬彬有礼。
“你好。”他对祁云道:“路上很累吧?”
祁云:“还行吧。”
“辛苦了。”高廖走到他身边,伸手似乎想要扶他上楼梯,祁云往旁边小幅度躲了躲,高廖也没有强求,和他并肩上楼,林浔在后面跟着。
“其实很抱歉,这场戏不该这么早拍,我的准备也很仓促,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在真实的海滩礁石上拍摄。”高廖低声道:“但是我实在太迫切想要看到经过你扮演的人鱼了,希望你能理解我对于美丽事物的追求。”
祁云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高廖:“昨天我见到你后,对于电影的情节又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希望有机会能和你探讨一下。”
祁云继续:“……嗯。”
高廖笑了一声。
“抱歉,我的态度可能太过热切,”他道,“你身上有一种美感,和我一直追求的东西惊人地一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看到了我的缪斯。”
祁云的脚步顿了顿,抬脸看向高廖。
林浔在后面静静观看。
就见祁云张口,他和人鱼混血后的唇色很奇怪,很薄的嘴唇,形状也很干净,比正常人要红一些,又很……很水,像是马上要滴下来一样。
高廖的目光仿佛黏在了他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祁云不仅嘴唇很好看,眼神也很认真。
他眼中闪烁着好学的光芒,这光芒让他看起来像个小智障。
他问高廖:“缪斯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