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二月带着孙子先回来,她一回来就跟医生护士赔礼道歉,保证不会再有人吵闹。
夏语冰看到他们,脸色柔和了些许,“妈,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小夏啊,你见过守疆他外公了?别生气哈,他外公说话就那样,对我们都不客气。”付二月像没看到他爸一样,上来就对儿媳解释道。
夏语冰笑起来。
“妈妈,我给你买了四个炸鸡腿,你快吃。”付晓明拎着塑料袋爬上床。
夏语冰赶紧把袋子接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哎,谢谢宝宝。”
付晓明从没有见过付云河老人,看到他的光头只觉得有趣,坐在他妈妈怀里盯着他看。
“咳!”付云河重重咳嗽一声。
“爸,你怎么来了?”付二月像是现在才注意到付云河,毫不掩饰她语气中的嫌弃。
付云河眼睛一瞪就要骂人,看到某个小家伙正好奇看他,最后吐出来的是极为别扭的:“怎么,老子不能来吗?”
付二月深吸气,“你来至少跟我们说一声吧,就这么突然跑到医院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医院这地方没事就不要多来。”
“你以为我想来?如果不是老子查到一点东西……”付云河看付晓明看他一眼就不看,只顾着转头妈妈妈妈地叫着夏语冰,特别欢快地跟她说在路上碰到的事情,当即不高兴地道:“那小崽子怎么回事?那不是他后妈吗?那么亲干什么?”
付二月也不高兴:“别一口一个后妈,又不是天下后妈都是坏人,小夏人可好了。”
“切!所以老子才过来一趟,看看你们都被这小娘皮骗成什么样了?守疆那小子的存款也都被她骗了,是不是?”付云河冷哼。
“外公,看来你对我家的财政很熟悉。”病房门口出现了付守疆的身影。
付守疆额头有汗,一看就是跑回来的。
付晓明开心地叫:“爸爸!”
夏语冰也微笑看向对方。
付守疆绕到病床边,握了握妻子的手,低声道:“抱歉。”
夏语冰笑了下,也低声回:“没事。你怎么赶得一头汗?医院给你打电话了?”
“嗯,我外公他人……”付守疆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付云河老人看外孙进来都不叫他,眼里只有那个女骗子,心里这个气啊,嚷嚷道:“守疆,外公跟你说,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跟她离婚!你被她骗去的钱通过法律手段也能要回来,我找的律师等会儿就到!”
“外公,你要是不高兴我随意使用你给我的财产,你可以全部拿回去,我一点不介意。”付守疆淡淡道。
付云河老人立刻捂住胸口,手指着外孙,“你!你小子说这话想气死我是不是?”
付守疆摇头,过去把病房门关上,也挡住了门外某些特意经过的人的好奇目光。
付守疆回到他外公面前,在病床边坐下,付晓明好玩地扑到他爸爸背上。
“外公既然你人亲自来了,那也好,有些事我们就敞开来说,免得以后再有同样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好,你说,我看你说出什么花样来!”付云河老人气呼呼地道。
精英女从包里拿出药物,又拿出保温杯,时刻准备着。
付守疆示意他妈也坐下。
付二月懒得和她爸多说,自顾拉着一张椅子在一边坐下,她没走,也是为儿子儿媳撑腰。
付守疆拉过夏语冰的一只手,握住,这才对他外公说道:“外公,先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夏语冰。语冰,这是我外公,脾气不太好、对家人比对外人凶狠刻薄、对家人有着强烈的掌控欲、做事完全凭心情,如果他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作为小辈,姑且听着就是。”
这是让她左耳听右耳出不用放在心上的意思?夏语冰想笑,付守疆能当着老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评论,恐怕日常都是和老人如此相处,而得到如此评价的老人恐怕在付家的人缘关系很糟糕。
付云河猛拍大腿,“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说外公的嘛,没礼貌!不孝的小崽子!”
“外公,你还记得我答应接受你给的股份和分红时说的话吗?”付守疆仍旧是一脸淡定的表情。
“嗯?”
“我曾说过,你给我钱,是因为你想给,但不要因为给了我钱,就以为能控制或干涉我的人生,您当时也答应了,说绝不会以长辈的身份干涉我的一切。那么你现在做的算什么呢?”
付云河摸了摸光头,丝毫不在意地说:“老子没想干涉你的人生,老子只是关心你。要不是你是老子的亲外孙,老子管你给人骗得内裤都没得穿!”
“谢谢外公的关心,不过您的关心一向都杀伤力巨大,外孙我真的承受不起。”看老人一副他不服他有话要说的样子,付守疆抬起手,先一步问道:“您这次来,是调查到什么吗?说说看,我分析一下是否属实。您也别否认,既然我昨天才把管家权全权交给我妻子,您今天就跑来了,显然我的理财师或者会计中就有你安排的人。”
付云河一瞪眼,“水呢?我坐这儿,你们这些小崽子竟然都没有人给老子倒杯水?”
付守疆起身,让他妈不用动,背着搂着他脖子的儿子去给老人倒水,又送到他面前。
付晓明猴在他爸身上乐得嘎吉嘎吉笑。
付云河特鄙夷地瞅了眼一次性塑料杯里的热水,“医院的热水都是反复烧,一股子怪味。”
付守疆又默默拿了瓶矿泉水给他。
付云河这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精英男很诧异,他很清楚老人的生活习惯,这位基本不喝冷水,他自己到哪儿都会带上他的养身茶,对水质各种要求。
“下面我要说的是家事。”付守疆目光扫过精英男女,他认识这两人,是老人资助的孤儿,大学毕业就在老人身边当助理,接替了原来老助理的工作,已经在老人身边工作二十多年。
付云河一摆手,“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说就是。”
付守疆见老人如此信任这两人,也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出去,“外公,先说说看你都调查到什么?”
付云河老人示意精英男,“拿出来给他看看。”
精英男打开随身工作包,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付守疆。
付守疆一看到信封就觉得眼熟,他没有立刻接,而是先掏出一双白手套戴上,这才接过信件。
付云河老人看他那样,挑挑眉,“这封信我昨天上午收到,收到时老子也没当回事,心想我外孙是个聪明的,怎么可能被人骗。老子也不想过来,免得你说老子的关心杀伤力巨大。但是!我以为聪明的你小子竟然在昨天下午把自己的全部存款都转给了你新娶的妻子,如果不是股份不能转,你是不是也打算把我付家的股份全转给她?”
付守疆正在看信件,夏语冰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信纸是一张A4纸,内容也全部是打印,比起送给付守疆的那一封,这封的内容从言辞上就激烈得多,内容更比另一封杀伤力大。
至付云河老先生,
您知道一个职业骗子嫁给了您外孙吗?
这个骗子正在谋夺您外孙的家产甚至性命。
这个骗子的身世来历全是假的,她的亲生父亲强奸、抢劫、贩毒,无恶不作!是个人渣中的人渣!
歹竹有可能出好笋,但更大的几率是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儿女,不要被夏语冰的表面表现给骗了,那就是一个人渣的女儿,是一个正在犯罪的罪徒!
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去查查紫金市白龙镇一个叫夏元喜的畜生。
不想看你家人倒霉的好心人敬上!
夏语冰看完内容,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全是怒火,她根本不认识一个叫夏元喜的人,这个人在污蔑她,更污蔑她的父亲,简直恶毒混蛋无比!
付守疆收起信件,没有还给付云河,而是放进了一个证据袋中,“就因为这么一封匿名信?外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了?”
付云河老人冷笑,“到底是我好骗,还是你好骗?以为你小子是个精明的,结果一样过不了美色一关。你妈前面不是打电话跟我说了晓明被绑架的事情吗,让我好好查一查付家人有没有动那个心思的。老子就查了。”
付守疆看向他:“您查出了什么?”
付云河老人没好气地说:“付家某些人确实有些问题,他们把你获得股份和老子曾经答应给你媳妇一个大红包的事说出去了。”
付守疆抬眼:“红包?”
“就是老子曾经在过年家宴时跟你说过的,你忘了?”
“……我以为您在开玩笑。”
老人冷哼,“老子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说给那当然就会给。”
付守疆回忆老人当初说的内容,他忽然就明白他曾经的学妹范莹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找他了,十有八九范莹就是听到那些传言的人之一。
“外公,您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付守疆按住额头。
老人可能也知道他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很容易为家人带去困扰,但他才不承认这点,梗着脖子哼唧:“老子想给谁东西就给谁,都跟他们说了自家人知道就好,让老子查出来是谁传出去的,老子撕了他!”
付守疆和老人生活过多年,很清楚老人有时只是好心办坏事,就如他在家宴中放的话,他说那样的话,其实是想为他这个外孙撑腰,想表示他重视外孙也会重视外孙的媳妇,而且在老人想来,他给出五年之期,还要外孙媳妇会给外孙生个孩子,那这个外孙媳妇得到这个大红包也是应该的。
老人也许想过付家人中会有人不满和眼红,但他自认能控制得很好。也许以前老人对付家的掌控力确实很好,但近些年,自从老人年岁越来越大,老人偏又不肯定下下一代的顶梁柱,导致付家人都多了不少心思,对老人的态度也开始变得阴奉阳违。
付二月气得摇头,“爸,你以前就这样,你给我们家找的麻烦还少吗?现在又来,你是成心不想看我家过得舒坦是不是?”
女儿的话戳了老人的心,付云河老人的眼睛立即有点发红,“老子给钱还给坏了吗?!别人跪着求老子,老子都不给他一分,你们……!”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钱!”付二月立刻怼回去,“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全部拿回去好了!说是给守疆的,实际上呢?那么多限制要求,这不能那不能,要卖还只能卖给付家继承人,凭什么呀?守疆拿自己的钱给他媳妇又怎么了?还特地让你跑过来骂我儿媳是骗子?你还特地找人盯着那笔钱的动向,这么舍不得,干嘛要给?早就告诉你了,我们家不缺你的钱!什么给儿媳的红包,我们家小夏不稀罕!你要是诚心想给就暗中给,特地在家宴中说出来算什么?”
付云河老人这次是真的按住心脏了。
“妈,外公也是好心。”付守疆赶紧出面打圆场,他妈和他外公就不能见面,一见面必然吵架。
付二月捂住脸起身进了洗手间,不想让儿子儿媳看到自己落泪。
付云河老人脸色苍白,眼睛也红通通的,呢喃:“我就知道你妈恨我,她到现在还在恨我,我已经尽力补偿她了,可她还是恨我。”
付守疆叹息,“外公,我妈她心里有心结,您多多体谅她。”
付云河:“我还不够体谅她吗?她当时不顾我和你外婆,就那么跟你爸跑了,也不管你外婆有多伤心多担心!我过继了你舅爷的孩子,也是你妈不高兴管理家里的生意,可我的生意总要有人继承……”
“算了吧!你就是想要一个儿子!说什么我不管家里生意,我找守疆他爸,我们俩就不能管好家里的生意了吗?是你觉得女婿不如儿子,怕你的事业落到其他人手上,就故意找借口说同姓不婚,还让我滚……”从洗手间出来的付二月刚收敛好的情绪又爆发了,“如果守疆不是男孩子,如果不是你找的代孕也无法给你生个儿子,你会把守疆接过去,还给他股份?”
哇!代孕!不只是夏语冰,付守疆和精英男女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付云河老人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紫红,“你!”
“你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吧?”付二月冷笑,“是你那两个好继承人告诉我的,他们担心自己地位不保,怕你真的弄出一个亲儿子来,就赶紧来找我,还想用付氏集团的股份说动我去找我妈,让我妈阻止你。你以为你那几个兄弟和他们的孩子真的都是好人?要是他们当年真的无意付氏集团,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我断绝关系,还同意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你。
也幸好你精子不行,找代孕也没能生下孩子,否则你就算生下儿子,能不能养大也是问题。
当年他们为什么劝你和我修复关系?就是想着我这个女儿回来也拿不走付氏集团,可他们却能利用我在你和妈面前刷好感度。还有当年你当他们为什么同意你给守疆股份?说什么心中有愧,狗屁!他们是怕我说出他们找我的事!”
付二月掠掠头发,看了眼儿子一家,“这些事我本来都不准备说出来,打算就这么带进棺材里,但……爸,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事情都没查清楚,也没跟我们家通声气,跑来就骂我儿媳,这算什么?!我们家是欠你们的还是该你们的?要你这样来侮辱我们家人?你在骂我儿媳之前,为什么不先好好查一查你付家那边!哦,你说你查了,还查出来确实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那你准备怎么对他们?嗯?”
付云河脸色变暗,却没有吃惊之色,“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老子还没死,付氏集团是老子和老子的老子一手创立,就算……”
付云河没说下去,他强行改变话题道:“付家某些人确实有问题,这些人我会处置。但是守疆新娶的这个小……女人,她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听我说完!”
付云河让精英男再次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付守疆,“这是关于你妻子的调查报告,你自己看。”
付守疆没有打开,“就说说你查到什么吧。”
付云河被外孙明显的包庇态度气到,指着他鼻子想骂,又忍住,“简而言之,你这个新娶的妻子身份作假,我找人去查她,结果发现她现在的模样和她十四岁以前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侦探告诉我,夏语冰很可能冒用了别人的身份。她用的现在的身份,该女孩在十岁时就失踪了,但她祖父母没有报案,最奇特的是女孩祖父母并没有退休工资,他们原本靠卖早点生活,可孙女失踪后,他们就突然有钱了。
夏语冰是不是跟你说她和她祖父母相依为命,可事实上,她说的祖父母一直都两个人生活,并没有孙女儿承欢膝下。后来老俩口前后死了,这个女人才突然冒出来说是老俩口的孙女,为他们前后办了丧事。”
付二月怀疑,反驳道:“爸,你找的什么侦探?守疆和端午都认识小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这是她根据上次小夏说她小时候的事,丈夫和儿子的态度揣测出来。
夏语冰微微一愣,她没有因为付云河揭破她的身份而动摇,反而被付二月说的那句话给惊到。付端午和付守疆认识小时候的她?哪个她?
付云河以为女儿也包庇儿媳,气坏了:“你们怎么回事?怎么都为那个小娘皮说话?她是会巫术还是喂你们吃迷魂药了?怎么都那么相信她!”
夏语冰抓住付守疆的胳膊,表示她有话要说。
“老先生,让我们整理一下你说的话,你之所以跑来辱骂我,说我是骗子,让我和守疆离婚,就因为你找了私家侦探,对方查到我有可能是冒用身份,对吗?”
付云河老人冷哼。
夏语冰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又道:“但这份调查您也不是很确定,所以你都没有打个电话提醒守疆他们,甚至说不定您觉得我身份有假也不碍事,只要我和守疆是真心过日子就好,对不对?”
付云河老人继续冷哼。
夏语冰也继续分析道:“我想您那时的重点还是在调查付家自己人身上,您想知道是谁泄露了守疆的事,有谁参与了这次绑架。但是当您收到了那封匿名信,您应该立即就派人去调查信上所说的夏元喜。让我猜猜看,信上所说的夏元喜大概就是信上所指的人渣,而他恰巧有一个女儿,年龄和我差不多相当。您收到了调查结果后就开始怀疑我,但也不是很确定,直到您又收到消息,说是守疆把他的存款都转给了我,然后您才真正生气了对吗?”
付云河老人这次开口了:“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你敢用你的性命赌咒发誓说你真是夏语冰?”
“我是。”夏语冰坚定地道,“我还可以用我的性命赌咒发誓我绝没有绑架付晓明的意思,这样您满意了吗?”
付云河老人当然不满意,他现在对夏语冰充满了怀疑,而且女儿和外孙包括重孙都偏向这个女人,让他羡慕妒忌恨的同时也更看她不顺眼。
付守疆沉思片刻,对老人说道:“外公,我知道您想补偿我们一家,也知道您对我们是真的好心,我们也不去管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都过去的事情,现在再说也没意思,人的心态和想法都会随着年龄和际遇改变,我感谢您当年找医生救治我,也感谢您对我的种种付出,我尊敬您也爱戴您,但我同样希望您也能尊敬我的家人,我知道您对小夏有众多疑惑,但您的不满都是来自您的片面调查和一封匿名信。其实您来之前,我也正在去调查那个夏元喜的路上,给您发匿名信的人也给我发了一封。这样吧,我会继续调查这个夏元喜,也会把绑架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不会冤枉我妻子,但如果我妻子真的犯法,我也不会包庇她。而在这之前,请您尊重我的妻子。”
夏语冰:“……”
付云河老人一抹光头,“行!我们付家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你去调查,不准包庇这个女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在这之前,我保证不会动这个女人,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