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垂着头，没避开那离他脸颊近到隔着不到一厘米的手，清冷的面容饶是半掩在黑暗中，也尽显君子儒雅，没有危险的压迫感。
宋杳眸光微动，瞳仁里似有波光荡漾。
看来是陆时序来了。
以及，蔓漫是了解她的，她确实喜欢贺路昀的脸。
当然，也仅限于更偏好他的脸而已，毫无第二种想法。
宋杳压下唇角的笑意，眼里懵懂更深。
隔空描摹男人的脸，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仰着脸凑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好像想认真分辨他的五官，从而回答他的提问。
贺路昀恍若未察觉到危险逼近，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尾，他又重复了一遍，
“宋杳，我是谁？”
话音堪堪落在地上，还没听到回声。
下一秒，贺路昀被人拉开。
他和宋杳中间，隔了个脸色漆黑的男人。
宋杳怔怔看了两眼来人，迷离的眼眸眨了眨，醉醺醺地往他身上靠，“小叔叔！”
那百分百的依赖让陆时序心头的火气熄灭了一半。
他揽着扑进他怀里的小姑娘的腰肢，百般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陆时序不舍得生宋杳的气，转头看向贺路昀的眼神就没那么温和了。
“路昀，朋友妻不可戏。”他的语气有点冷。
贺路昀讶然，那么大胆啊，仗着宋杳喝醉了，当着宋杳的面喊他路昀？
还是说，陆时序已经被醋疯了？
但他怀里的小狐狸，是装的……
宋杳晃了晃脑袋，发现那抚摸她后脑勺的大掌看似温柔，实则把她控制得死死的，她没办法探头看贺路昀，只能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霸道！让她看看戏啊！
好在，目光虽然瞥不到贺路昀身上了，宋杳还能听见声音。
她听到贺路昀说，“时序，是你家小姑娘非礼我，我没按着她的手强迫她摸我的脸。”
陆时序神色微凉，“我看见了。”
贺路昀：“……”
他看见个鬼！从他的角度，应该只能看见抚摸他脸颊的莹白手指！
哦不对，是还有……
贺路昀想到了。
陆时序是不是怀疑他刚刚壁咚了宋杳？
但他的手是撑着侧边墙壁的！
奈何自己现在不能解释，为了宋杳后续的大计，他得模糊自己对宋杳的感觉。
于是乎，贺路昀沉默了。
沉默就是默认这句话，在这一刻真实的淋漓尽致。
宋杳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
她攥着陆时序的衣服，好奇心升到顶峰。
她想知道，这种情况下，谁的气场更盛。
“路昀，你喝多了。”
先打破僵局的是陆时序。
男人的嗓音蓄着意味不明的深意，还透着丝丝入骨的凉意，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我得带杳杳回家，你也早点回去吧。”
闻言，贺路昀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行，我回包厢再陪他们一会儿。”
“嗯。”陆时序没再说什么。
宋杳的脑袋得以自由活动的时候，贺路昀已经不见了。
她没太刻意寻找贺路昀，怕眼前人的醋意把她淹没。
“小叔叔！”宋杳缠着陆时序的手臂，直想往他身上靠。
陆时序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心尖又酸又甜的，心情无比复杂，
“走吧，我们回家，是想我抱着你走？还是我牵着你？”
宋杳摊开手掌，往前一伸，“牵！”
陆时序低头。挺巧，小姑娘递过来的，就是她刚刚抚摸贺路昀的脸的手。
心尖的酸意一下子就盖过了甜意。
他叹气，手覆过去，手指挤进她的指缝里，强势地与她十指相扣。
仿佛他牵得更紧一些，就能让她忘记贺路昀的脸颊的触感。
宋杳忍着不挣扎。
他牵她的力道用得有点大了，她的指骨被挤压得有些许的不舒服。
好在，男人的负面情绪收敛得很快。
不到三秒，桎梏她的蛮横力道消失了。
男人怕失手弄疼她，上了车还开了最亮的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她的手，看她的手有没有被他捏红。
“杳杳今天不乖。”确认没弄伤她，陆时序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是略显委屈的谴责。
宋杳歪了歪头。
他确定，要跟一个醉鬼说这么复杂的话题吗？
宋杳也不说话，倾身过去想往陆时序身上靠。
把自己喝醉后的粘人人设进行到底。
陆时序扶着她的肩膀，忽然有种甜蜜的负担。
他的小姑娘今天，粘人得叫人心软。
“你呀你……”
被这样粘法，陆时序就算有再大的火气，都会消失殆尽。
更何况他本就不舍得生她的气。
他把她扶正，倾身帮小醉鬼系安全带。
“等回到家，我再跟你算账。”
男人的语气蓄着明晃晃的纵容笑意，听起来着实不像是会跟她算账的样子。
宋杳无辜眨眼，“回家！”
陆时序摸了摸她的发顶，把她当小孩哄，“是要回家，所以杳杳要乖乖坐好。”
停顿了长达半分钟，宋杳迟钝地乖巧点头，“好！”
她双手搭在大腿上，大眼睛扑闪扑闪，“我坐好了！”
“真乖。”夸完，陆时序笑着摇了摇头。
可爱。
……
推开家门，陆时序放开被他拢在怀里的人。
他突然很想发信息问问师蔓漫，宋杳究竟喝了多少酒。
控制一个喜欢撒欢的小醉鬼，太难了！
在车上的时候还好，前半段车程，她基本不说话，跟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坐得很乖。
后半段车程，也只是话匣子打开了，话稍微多了点，反反复复给他讲，她记忆里有父亲母亲在的时候那个幸福的小家。
陆时序越听，越控制不住的心疼。
她很难得话那么密，虽然因为醉意太重，她话里的逻辑不太顺畅，但她描述出来的家庭，温馨美好。
是她7岁那年，父母离婚之后，再也触手不可及的妄念。
他不敢想，是多深的执念，才能让她清晰记得，父亲母亲第一次陪她去吃炸鸡汉堡，他们一家人点了什么，最后又是怎么回家的，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很漂亮的月亮灯……
然而，满腔的心疼在下车后，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因为在车上还忧郁着的小醉鬼下了车，秒转变成馋他身体的小色魔。
从车库到家门口，不过五分钟的距离而已，他的衬衫扣子被解开了两颗。
其中一颗是他控制住她的双手，她用牙咬的。
陆时序庆幸，她胡闹的时候，电梯里没人。
不然更羞耻。
平时都是他是更放得开的那一方，这次硬是被撩得手足无措。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陆时序把想乱跑的人逮回来换鞋子。
看着蹲在她面前，哄她抬脚的男人，宋杳手指微动，还是没忍住，伸手盖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
成功把他的头发弄乱。
陆时序由着她玩，给她换好鞋子，脱掉外套之后，径直去找她的水杯给她倒热水。
宋杳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调整表情。
原来装醉肆意妄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她憋笑憋得嘴角都快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