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哈士奇(上)
清早洛阳县衙门前就聚集了许多人。
自大隋开国以来次外交冲突事件的噱头的确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昨日事件生后洛阳人就开始对事件的处理结果做出了许多判断。其中不泛一些耆老儒生们摇头晃脑的诉说着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他们的观点出奇相似无非是大隋乃天朝上国自当胸怀广阔以仁德来教化海外蛮夷……等等强调。
如此一来倒使得许多人对雄大海的结局报以不乐观的态度。
当然也会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明明是那些倭奴国人的牲口在路上伤了人雄大海上前阻止才和倭奴使者的护卫生冲突。再者说明明是倭奴国的人先动手打不过雄大海才致死凭什么要雄大海偿命。难道说我大隋朝的子民就不值钱吗?
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但却不知该如何反驳那些儒生口中的‘仁德教化’。
总之这件事的确让很多人产生了兴趣以至于一大清早县衙门口就人满为患。
郑言庆并没有去旁观而是在县衙附近找了一家比较偏僻安静的小茶肆中坐下。
其实也算不得茶肆准确的说是一家小吃店。
卖些蒸饼、汤饼之类的食品。许多客人并不会在这里吃东西而是买来打包带走。所以小茶肆的环境倒还算安静言庆给毛小念要了一碗汤饼自己则坐在茶棚下看着过往的人群听听茶肆老板和那些客人之间看似随意的谈话。
他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
虽说他去县衙或许可以引起一些关注但却无法改变一个正五品县令的主张。
与其去那里凑热闹到不如坐在这茶肆中听听人们的闲聊。
郑世安雄大锤还有一些老街坊们却放不下心来全都凑到县衙门口旁听结果。
用雄大锤的话说:“大黑子看见我们至少不会太害怕!”
“少爷您怎么不吃东西?”
郑言庆正在听老板和买蒸饼的客人之间对话被毛小念问起轻声回答说:“我这会儿不太饿你快点吃。估计县衙那边的判决不会太久过一会儿可能就结束了。”
毛小念很想和言庆多说几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断决了县令大人断决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少年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说:“爹县令大人做出断决了!”
“是问斩还是怎样?”
不仅仅是茶肆的老板感兴趣许多买东西的客人以及在茶肆里用饭的客人都对此感兴趣。
“你们绝对想不到……嘿嘿是监三年。”
“啊?”一个客人似乎有些失望“这都出了人命居然只给了一个监三年?太轻了吧!”
这家伙属于那种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郑言庆眉头一皱看了看那家伙心中顿爵有些不快:难不成非要雄大海死了才甘心吗?
有客人说:“你这厮怎么如此说话?倭奴国人差点伤了我大隋子民雄大海也是为救人才起了冲突。听你这口气是不是觉得我大隋子民的性命比不得倭奴国人?”
“我可没这么说……”
“你们别吵听小六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挤在洛阳县衙外看热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这件事漠不关心。事实上历经三百年动荡之后大隋朝迎来了一个锦绣时代。新洛城的营建以及大运河的开掘固然有劳民伤财的说法但比起连年征战这算不得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从那个黑暗的年代中走出来生活在底层的百姓较之那些老学究们更容易产生一种强烈的自豪感。为一个海外蛮夷一群三寸丁就要让我大隋子民偿命对许多平民而言恐怕并不容易接受。所以有人急切的询问伙计。
名叫小六的伙计得意洋洋“谒者台的诉状中说雄大海是甩刀杀人。而且雄大海在堂上也没有否认他杀了人县令大人就认为既然是甩刀杀人当属无意。既然是无意那按照开皇律雄大海就不该被处斩所以只判了个监三年。”
郑言庆从口袋里摸出了五枚铜钱放在食案上。
“小念我们走吧。”
他已经不需要再听下去了。一切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雄大海甚至被免去了杖三十的处罚再也没有什么能比这样一个结果圆满了……而且从市井小民的口中言庆多多少少也了解到洛阳人对这样的结果还没有什么意见。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司隶台按察刑案有时候就是从民意出对一些有争议的判决进行重新审判。
既然洛阳人没有意见就看倭奴国人是什么情况。
若倭奴国也对判决表达不出什么异议的话司隶台就不会过问此事事情也就算过去了。等三年后雄大海从狱中出来的时候照样还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郑言庆很怕在这件事上出现反复。
一旦司隶台要还重审此案不仅仅是对雄大海有英雄对雄家上下也是一种折磨。
可倭奴国人会是什么态度呢?
郑言庆也无法去影响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关注此事……
“小念爷爷他们现在应该去了县牢你过去和他们汇合吧。”
言庆在街口跨上了青驴对毛小念吩咐了一声。他没有骑玉蹄俊进城经过昨日莫名其妙的冲突让言庆也不得不小心一些。青驴小青不如玉蹄俊但贵在性子柔顺不会去招惹是非。
毛小念说:“少爷您不回去吗?”
“我要走一趟大同市。洛浦先生前几天派人过来送信说是淘来了几部汉魏碑帖。
你也知道再过一个月就是杜大哥的生日。他去长安县上任时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送他。他喜欢碑帖我过去看看若有合适的就送给杜大哥。”
“那小婢陪您一起去吧。”
毛小念的口吻中带着一丝丝期盼之意。
郑言庆摇摇头“不用了你先回去吧。爷爷他们的年纪都大了昨夜估计也没有休息好更需要你随行照顾。”
毛小念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她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里距离县牢并不远沿着上春门大街过一个里坊就是县牢所在所以无需担心什么。
言庆骑着青驴走在深秋时节的日光中。[!--empirenews.page--]
有些萧瑟但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也很舒服。县衙位于洛水以北言庆要到大同市必须要经过洛水走很久才行。这也是他不愿意让毛小念跟着的原因。
那么远的路他骑着驴毛小念难道走着吗?
从端门外的天津桥通过郑言庆看了一眼天津桥下的那块告示牌。依旧有许多人驻足告示牌前不时的还能听见人群中有人阴阳顿挫的诵读着他写的三国演义。
言庆笑了笑催着小青走了。
外界对他这部三国演义的评价他如何能够不知道?他还知道许多人说他江郎才尽甚至往他身上泼脏水……呵呵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事情。文坛大盗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妙。三年苦读他倒是掌握了诗词歌赋的一些技巧但并不代表他能做出如早先那样流传千古的诗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做这种事。
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件事。
大业二年也就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隋炀帝杨广启用了薛道衡为秘书监引起了郑言庆的关注。薛道衡是河东汾阴薛氏族人也是当世大家。开皇年间他因被人弹劾结党而被隋文帝配岭南。当时杨广还坐镇江都对薛道衡的才华素来仰慕。于是密令人前往长安请薛道衡取道扬州。到时候他可以把薛道衡留下来然后再禀报他老子让薛道衡做他的幕僚就无需再前往岭南。
说起来杨广也是好意爱惜薛道衡的才华。
可薛道衡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出了问题关键时刻偏偏来了书生气。明明就快要到江都了却突然间又改道江陵绕过江都南下狠狠的给了杨广一记耳光。
这件事让杨广记恨在心。
不过杨广登基后念薛道衡才学出众还是重又启用了他。
哪知薛道衡一到长安就奉上了一篇名为《高祖文皇帝颂》的文章。杨广看罢之后恼羞成怒曾私下里与大臣苏威说:“道衡至美先朝此《鱼藻》之义也。”
鱼藻是诗经里的一篇文章。
据诗序里讲解这诗是通过歌颂周武王而讥讽周幽王。
杨广那是何等自负的性情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羞辱?且不管薛道衡是不是真的在讽刺他这根刺只要在杨广心中生出那薛道衡……事实上薛道衡后来的确是被杨广杀了。至于原因则是他妄议朝政。想薛道衡也是朝中大臣如何就不能议论朝政呢?反正这种事情皇帝老儿说你有罪你没有罪也会变得有罪。
郑言庆依稀记得史书中曾留下这样一段记录:薛道衡死后杨广曾说过:看你还能做出‘空梁落燕泥’的诗句吗?
别让杨广盯上了自己到最后来一句:看你还能做‘士甘焚死不公侯’吗?
所以言庆在这样的情况下推出了三国演义。一方面既可以让人保持对他的关注另一方面又有自污其名的效果。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他又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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