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皱了皱眉,“成阳皇姑,可这齐王府的羽西小姐已经与他人定有婚约,皇姑还是罢了此念吧。”
成阳刚要说什么,朱允炆面色微微一沉,起身道:“成阳皇姑,我们大明皇室理当为天下臣民作出知书识礼的表率,朕不愿意看到皇室中人有什么不堪的行径,言尽于此,请你自重。朕回宫去了——母后,儿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朱允炆扬长而去。他没有给成阳留一点面子,他的断然和干净利落,令吕后和朱嫣然都有些意外。
成阳面色惨变,嘴角哆嗦了几下。求亲之事不提也罢,但朱允炆今天这种态度,分明就是传递出一个信号:皇族作威作福(或者说成阳作威作福)的日子该结束了!
这个文质彬彬的皇帝侄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软弱好糊弄。
成阳惶然地从宫里出来,还没到家便又听到一个几乎令她崩溃的消息:大明瓷行在荣宝斋的对面开了一家宋瓷店,专门售卖复原出来的宋瓷珍稀瓷种,一如香灰黄花瓶之类。
成阳急火火赶了过去,见那家宋瓷店门庭若市,顾客人满为患,多是京师中的贵族。
宋瓷是瓷器中的精品,一直是大明上层古玩收藏者的最爱,当然,主要是那五大名窑的代表瓷种。但这些瓷种存世量太少,大明市面上能见到的。基本上都让成阳公主地荣宝斋给搜刮掉了,别人想要弄一个香灰黄花瓶那比登天还难。
可如今便不一样了,大明瓷行居然复原出来这些宋瓷名窑的瓷种。不但复原了,还实现了批量生产,商品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一旦实现了量产,就不值钱了。
况且。林沐风复原这些瓷种,也不是为了牟利。故而,大明瓷行的定价很低很低。一只香灰黄花瓶才卖100两银子,虽然与普通瓷器相比还是比较昂贵,但比起荣宝斋的奇货可居,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了。
“完了……”成阳站在荣宝斋的门口,面色煞白,要不是有两个侍女扶着。她早就瘫倒在地了。
破产了,可不是破产了嘛。有了大量的复制品,谁还来买荣宝斋的宋瓷古玩?要知道,明人地古玩收藏多是为了把玩,而不是像现代社会收藏者那样带有升值的预期或者具有研究地目的,某种意义上说,真正的宋瓷跟复原出来的复制品,只要品相和技术相当。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长期囤积居奇,全部家当的投入,本想狠狠地捞一把,但如今却全部打了水漂。
成阳突然面色涨红起来,甩掉两个侍女的搀扶地手,愤愤然冲进了宋瓷店中。见她气势汹汹而来。顾客中识得她的人比比皆是,知道她素来蛮横又是公主,便纷纷让道。
林沐风就坐在店中,嘴角浮现着淡淡的笑容。成阳在对面的情形,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事实上,这正是他所要的结果。摆明了,他今天就是来看热闹的。
本来,他借用那批宋瓷珍品无非是兴之所至,即便是有复制的想法也是为了还原一种技术,并没有批量生产的念头。可成阳居然阴了他一次。居然暗中劫走了25只香灰黄花瓶。还讹了他2万两银子。
既然如此,那就玩次大地。他相信。等他复原出来的这些瓷种一上市,成阳就非倾家荡产不可,这等于是变相让成阳的收藏品贬值,甚至是一文不值。之后,他还会让老孟等人复制一些其他的宋瓷普通瓷种,可以想见,当宋瓷变为市面上常见的普通瓷货,荣宝斋不关门还能干什么?
“林沐风,你,你好歹毒的心!”成阳双手掐腰,见满店全是簇新地香灰黄花瓶,气得全身只打哆嗦。
林沐风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大明瓷行开店,正当经营童叟无欺,碍着公主什么事儿了?你跑到店中来对本官恶语中伤,是何道理?”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成阳哑口无言,渐渐冷静下来,她毕竟是公主的身份,如此跟市井泼妇一般公然闹事,众目睽睽之下,也多少有些难堪,不由狠狠地跺了跺脚扭头狼狈离去。
林沐风撇了撇嘴,也离开扬长而去。走不多久,见孙羽西和朱允秀盈盈站在街口,不由转身向她们迎去。
“羽西,医棚关停了吗?你要是需要银子,去跟若梅说吧,这是累积公德的好事,我无条件支持你。”林沐风笑了笑,看有朱允秀在侧,这才距离两女三步远站定。
孙羽西柳眉一皱,轻轻道:“沐风,银子的事情若梅姐姐已经帮我了……沐风,你如今似乎有些过于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了——我看你这宋瓷店多是为了报复成阳公主而开的吧,沐风,其实你这又是何苦呢,结下一个仇家对你有什么好处?”
朱允秀在一旁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低冷哼一声。
林沐风闻言不禁一怔,脑海中嗡的一声,脸色一红——这,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些变了……似乎,还真是有些锋芒毕露了……
沉吟良久,他叹息一声,“羽西,我的原则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李家欺人太甚,不但派人劫走花瓶阴了我一次,成阳还屡屡进宫要皇太后为李陇向你提亲,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虽然朱嫣然没将此事告诉林沐风,但林沐风是何许人也?手下可是掌握着锦衣卫,在他有意的“关照”下,李家地一举一动都在他地视线之中。
孙羽西幽幽一叹,“我知道,可也不用这般……”
朱允秀轻轻一晒,“百家女百家求,羽西姐姐未婚,家世清白,多才多艺,又是京师中名闻遐迩的女神医,李家求亲又何不妥?你凭什么横加阻拦?”
林沐风面色戛然一变,这几天他一直在为李家地提亲恼火烦躁,朱允秀这一番话恰恰又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冷冷地扫了朱允秀一眼,“羽西与我早有婚约,郡主不知道吗?看在羽西的面上,我一向对你忍让三分,如果郡主再这般咄咄逼人,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林沐风深深地望了孙羽西一眼,伸出手去,“羽西,把手给我……”
孙羽西吓了一跳,看看左右人来人往,面现红晕,小声道:“沐风,此处人多……”
“怕什么?你是我的女人,明日我便向皇上请旨,将你娶进门去。”林沐风霸道地抓过孙羽西柔软的小手,拉着她向前行去,“不要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孙羽西面红耳赤地挣扎了几下没挣脱,不由微微低头跟着林沐风缓缓向前行去,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甜蜜。
在她看来,林沐风的确是变了。变得个性十足,甚至还有些狂野和霸道,但与以前相比,还是现在的林沐风让她更喜欢。
“你是我的女人。”林沐风的话在她的耳边荡漾着,她红着脸匆忙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见来往的行人都在惊讶地看着两人,不由羞不可抑地全部垂下头去,脸蛋儿红得跟红苹果一般。
朱允秀呆若木鸡,这林沐风疯了?!
男女授受不亲,在这大明社会,一个男子手牵手拉着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众而行,这是何等叛逆的事情?即便是夫妻,当众行走也不会这般亲热呀!
朱允秀痴痴地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角不由一阵迷乱。其实,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这林沐风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了。
是恨?是鄙夷?好像都不是。她不是不想跟他好好相处,但一见了他的面,就忍不住出言嘲讽——似乎,似乎是……朱允秀脸上不禁有些发烧,回头瞪了一眼低头窃笑的侍女梅儿一眼,“看什么看,走吧,我们回府去。”
林沐风与孙羽西手牵手在大街上走着,林沐风毫不顾忌众人讶然稀奇的目光,边走边指指点点,跟孙羽西说着话。孙羽西心里扑扑直跳,光顾着紧张和羞涩了,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一行人行过,当中是一匹高头大马,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东洋人腰挎武士刀昂然坐在马上,从林沐风身旁擦肩而过。
林沐风眉梢一跳,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呃,小日本?”
日本武士的一个随从似是听见了林沐风的自言自语,忍不住回头看着,瞪了他一眼。
林沐风嘴角一晒,也懒得跟他计较,径自拉着孙羽西继续前行,心头却在思量着,这京师之中,日本人倒是不多见啊——
孙羽西也匆匆回头一瞥,小声说了一句,“这就是东洋人哪,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呢,打扮挺怪异的。”
林沐风摇了摇头,“呃,开放海禁了,想必东洋人以后会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