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神色尴尬,低低呼道:“对不住了,林生员,县令大人请你过堂,跟我们走一趟吧!”
“呵呵,林某跟二位走。”林沐风忍着痛慢腾腾跟在两个衙役屁股后面行去。身后,传来柳若梅惊惶的呼声,“夫君……”
“若梅,你放心,我没事。林虎,照顾好王二。”林沐风停下身回头向柳若梅微微一笑,又嘱咐了林虎一句。
……
让林沐风没有料到的是,此番,居然是有人进县衙状告了他。据说,还是那个白莲女刺客阿兰的兄长。而且,经过当地里长确认,这个叫阿兰的女子确实是当地一个村落的女子,有全体村民为证。
县令夏侯良心里冷笑着,“林沐风啊林沐风,你不是很牛气吗?不是有皇上的字幅当护身符吗?哼,此番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逃得出本县的手心去。小小一个秀才,居然如此狂傲,不把本县放在眼里,这一次不把你搞死,我就不叫夏侯良。”
这夏侯良年轻气盛,心胸其实有些狭窄。他青年及第正春风得意间,突然有一个“草民”隐隐有凌驾于他这个官老爷头上的架势,在这益都一县,小小一个林沐风居然比自己这个一县之父母官还要有威势,还能呼风唤雨,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有皇帝的字幅他不敢放肆,他不能拿自己地前途开玩笑。但此刻不同了。有人状告他谋杀民女,且人证物证俱对他非常不利。
“大胆林沐风,你居然敢见官不跪!”夏侯良猛然一拍桌案,端起了官老爷的威风架势。
林沐风微一躬身,因为牵动了伤口,不由低低一声呻吟,这才道。“县令大人,按本朝制。秀才见县官可以不跪!”
夏侯良冷笑一声,“那是以前,现在你身犯重案,是身负杀人重罪的嫌犯,还不跪下!来人,将林沐风给本县打倒!”
林沐风冷笑一声,忍痛双臂一挥。怒吼道:“为何拿我!县令大人,你有何凭据说我谋杀民女?那是白莲逆贼,而林某完全是正当防卫!”
夏侯良呸了一声,“林沐风,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抵赖狡辩。来人,给本县传证人来!”
一个三旬左右的农夫和一个里长模样的老者被传上大堂。跪倒在夏侯良面前。农夫连连叩首呼喊道:“县令大人要为小民的妹子做主啊,小民的妹子死得实在是冤枉哪!”
夏侯良淡淡一笑,“你且详细说来,自然有本县为你做主。”
“县令大人,小民名叫马良。死在山坡上地是小民的堂妹马蓝,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地村姑,怎么就成了白莲贼人了呢?今日,我堂妹出来割龙须草,却不料突然被这恶人杀害了,冤枉啊,县令大人!”农夫呼喊道。
“里长,你且说说,这死者可是你村中之人?”夏侯良暗暗得意地一笑,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她就是东山村的村姑马蓝。老汉识得,还有全村数十户村民可以为证。”老者低低答道。
“林沐风。你还有何话可说?”夏侯良阴森森地一笑,又猛然拍了一下桌案。
“大人,这其中必有诈。这阿兰分明就是白莲逆贼,早在孙连梁孙大人在任的时候,她就绑架过林某的娘子,当时这县衙之中,就有不少衙役兄弟见过她,希望大人明察。”林沐风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自己怕是栽进了白莲教有意布置下的陷阱里去了,再加上这县令有意问罪,恐怕此次不容易脱身了。
夏侯良冷笑着扫了堂上站立在两旁的衙役,喝道:“林沐风所言可真,你等可曾见过那名女子?”
众衙役低头无语,没有一个敢出来为林沐风作证地。县令大人要整林沐风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作为衙役岂敢公开与县令作对?
“好一个奸诈无耻之徒,当真是有辱斯文。林沐风,你不需狡辩了,这定然是你见色起意强奸不成恼羞成怒将这名村姑马蓝杀人灭口!来人,将重犯林沐风打入大牢,待本县禀明青州府后,择日以正典刑!退堂!”夏侯良袍袖一甩,径自去了内室。
……
这案子疑点重重,就连堂上的一些衙役都看出了端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姑何以能刺伤林沐风?林沐风如今家大业大财大气粗,何以会去强奸一名村姑?如果看中了她的姿色,花几两银子就娶进门做妾了,何需动了杀心?
这些,夏侯良也并非不明白。但他被妒火冲昏了头脑,意欲借机狠狠地出一口恶气,以报前些日子被林沐风的“尴尬”和羞辱。一想起林沐风指着皇上那幅字时的得意腔调,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呀,不就一个会烧制点瓷器的小秀才吗?猖狂什么?
林沐风带着一身伤被关进了大牢。不过,他心里并不恐慌。怀里,还装着朱元璋地那块免死金牌呢,不要说自己没有犯罪,就算是真犯了死罪,有此金牌在手,自己又何所惧?不过,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秘密护身符,不到最后时刻他不愿意暴露出来。再者说了,此案疑点甚多,他就不相信青州府会这么糊涂地准了夏侯良的秉呈。
他有十足的信心,青州府一定会派人再次彻查此案。道理很简单,他送给皇帝的瓷砖试验品刚刚运走,皇帝老儿的旨意还没下来,谁敢动他?万一皇帝一道圣旨下来。要林沐风大量为宫中烧制瓷砖,又该如何是好?
但林沐风不慌,林家却乱成了一锅粥。柳若梅一听林沐风被关进了大牢,当场差点就晕了过去。在这个时候,还是张风挺身而出,止住了林家混乱地局面,他一边让人照顾柳若梅。一边让林虎去县衙打听情况,同时派人通报柳府。
县衙传来地消息对林沐风非常不利。但林家人就是死了也不会相信林沐风能去强奸民女的。更何况,因由还出在王二被绑架一事上。
柳若长和柳东阳父子赶到了林家。按理,王二是一个关键的人证,柳若长意欲要派人抬着王二去县衙喊冤,但柳东阳叹息一声,“去了也没有什么用了。老夫看得出来,定然是沐风上次得罪了夏侯县令。他有意借此案报复沐风,怕是有王二作证也是无济于事的。”
“爹爹,那怎么办啊,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夫坐牢啊!”柳若长看着伏在案上低低抽泣的柳若梅,心急如焚搓着手道。
“如今之计,林家要派一个人连夜去京城喊冤。先生颇得皇上器重,近日又刚刚为皇上烧制了一批瓷砖的试验品,想来皇上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张风站出来说道。“本来我可以去,我姑父大人就在朝中,但目前地林家,先生不在,王二又重伤在床,我还要留下主持瓷窑的大局。这进京地人选……”
“派下人去说不清楚,还是我去。”柳若长拍了拍桌案。
“这样也行,只是瓷行地事情还需要柳大哥掌控,目前怕是……而且,林家的事情由柳家人出头……”张风犹豫了一下。
“奴婢去,奴婢就是死了也会把御状告到京城去。”轻霞出人意料地盈盈站了出来,跪倒在柳若长面前,“柳少爷,让轻霞去吧。”
“你?”柳若长知道轻霞已经是林沐风地人了,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能经得起长途跋涉。能妥妥当当地把事情办妥吗?
柳若梅缓缓挺着大肚子起身低低道:“爹爹。夫君,阿风,就让轻霞带着林虎进京去吧,轻霞也算是夫君的人了,我们林家的事情还是让林家的人来做——轻霞,这是南平公主送给我地玉佩,你带着这块玉佩进京,一定要想办法见到南平公主,让她救夫君一救。”
“奴婢知道了,少奶奶,奴婢如果把事情办砸了,就一头撞死在京城,死也不回益都来了。”轻霞站起来接过柳若梅手中的玉佩,俏脸上一片坚决刚毅之色。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这才发现,这个平日里话不多轻言轻语的小丫鬟居然还有这样刚毅果敢的另一面。但事情紧急,就这么定下来了,张风写好了一封信交给轻霞,林虎已经套好了车,两人出门驾车向着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
消息迅速在益都城里传开,林家少爷林沐风居然强奸民女未遂将之杀害在城外山坡之上,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好事者四处传播,小道消息漫天飞。
夏侯良的“报告”也到了青州知府邓文生的案头。邓文生也自是不信,但益都县的秉呈上人证物证俱全,事实清晰,林沐风行凶杀人罪名成立。其实,这份报告根本就是偷换了概念,在夏侯良地授意下,益都县的刀笔吏有意回避了一些疑点,而将本案奏报成了一起单独简单的行凶杀人案。
但正如林沐风所想,邓文生的红笔死活就是不敢圈下去。他心里顾虑重重,这林沐风好歹也是皇上看中的一个“本地名流”,送往京城宫里的瓷砖又才刚刚运出,万一皇上……想到这里,他将益都县地奏报搁置一边,唤过一个衙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衙役出衙纵马向益都县而来。
这邓文生也是一个官场的老油条了。无论林沐风是否真的杀了人,他都要先放一放。且看京城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他知道,林家的人肯定会去京城想招的。他可是听说,南平公主此次到青州府来,曾经两次进了林家,而且,还与林沐风一起去了泰山游览,这会是普通的关系吗?他还听说,当日在京城,皇帝有意赐婚林沐风为南平公主的驸马,林沐风宁死不从,但却安然无恙,这又意味着什么?
所以,今早齐王府来人给他施加压力,要他尽快批了林沐风一案的回文,他仍旧是以一个“拖”字来回应。齐王府的人掺和了进来,更让邓文生觉得此事很不简单,越是这样,他越要慎重对待。
青州知府传下话来,要夏侯良善待林沐风,夏侯良虽然愤愤不平,但却无可奈何,只好允许林家“送医送药”和“送补品”进大牢。柳若长还花20两银子贿赂了牢头,专门给林沐风换了一间相对比较干净的牢房,而且,他地一日三餐都是由林家送来。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家如今有地是钱,上上下下的厚加打点,再加上他隐隐有很大地靠山在京城,牢头狱卒们心知肚明,心道这人没准儿啥时就出来了,自己犯不上得罪这么一个“大人物”,再加上又拿了人家的银子,于是就大开“方便之门”,只是瞒着县令一个人而已。
回过头来再说进京求救的轻霞和林虎。两人除了必要的打尖休息之外,几乎都没住什么客栈,昼夜赶路。累了就将车停靠在路边迷糊一会,渴了饿了就买些包子烧饼一边赶路一边吃。
就这样,他们愣是在7日后赶到了京城。进了京城,找了间客栈住下略微休息了一下,轻霞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裙,这才与林虎打听着武定侯府的方向匆匆而去。这就是轻霞这丫头的细心之处,毕竟是要去侯府,自己两人一连赶路,心神疲倦不说且衣冠不整,这样去见侯爷太不礼貌,而且也丢了林家的体面。
武定侯府的人听说是山东益都县林家来人报信,也不敢怠慢,急急通禀了进去,不多时,侯爷夫人就传下话来要轻霞进府。轻霞整理了一下衣裙,定了定神,回头看了林虎一眼,示意他在府外等候,便毅然走进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