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道闪电劈过。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阴沉下来,连绵的细雨便坠落而来。
清凉的雨,溅在地上,浮起一股木野的馨香。也浇灭了人们心中因鬼魅而生的恐惧。
一股能量凭空自龙躯内生出。
【种:虺】
【气:10】
【精:10→12】
【神:12→13】
小障眼法↑,当前:登峰造极。
正所谓:气之极者为仙佛,精之烈者为妖魔,神之巅者为鬼神。
伥鬼为鬼,归属于神,却因虎妖而生,也蕴含着强大的精,所以苏青丘这一次精与神同升。
不止如此,这次还获得了技艺。获得琴技,当前:了然于胸。
精的提升,让苏青丘龙躯的力量、防御、速度等等各项身体素质,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这一刻的虺龙之躯,力崩山石、宛如精钢。
“果然,斩妖除魔,才是真龙最快的成长途径。”
苏青丘暗自思索。
眼下张丽的死,有些蹊跷。与烈山君有关,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但毋庸置疑的是,三娘的死因张丽而起。
那些尸骨中,便有三娘的一份,她的尸身被炼成了伥鬼之一,只是不知为何,三娘的魂魄却存留,未曾被炼化。
一直停留在了春日楼,如真人一般的游魂野鬼。
或许是三娘特殊,也或许是失控的张丽还保留着一丝丝清明,不忍彻底杀害。
不过此事已了,最后剩下的便是送三娘一程。
这般想着,苏青丘踏着雨,一步步走到了三娘近前,其他人似乎也明白什么,都自发的向两侧让开。
“你可有心愿未了?”
苏青丘目光平静,问道。
三娘神色清明,身上并无戾气,证明从未害人。
但人鬼殊途,终归不宜留在人间,否则失控扭曲也是早晚之事。
三娘小小的身子微微抖动,其实她早就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只是执念不散,未曾离去。
“三娘不孝,不能陪着刘妈妈和姐姐们了,感谢大家对三娘的照顾。”
“若有来生,三娘再来报答妈妈、姐姐们的恩情!”
说着,便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了头。虚幻的魂魄却发出了真实的叩首之音。
刘妈妈几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啊。是妈妈害了你,如若不是把你与张丽分配在一起,你也不会遭此毒手了。”
刘妈妈抹着眼泪,悔恨交加。
人或无情,鬼却有道,三娘的乖巧懂事,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越发苦闷。
叩完头,三娘站起身,这才对苏青丘继续道:“爹爹总说,烟花三月下岑州,这江南道的水,都是甜的。”
“三娘原是不信的,大旱年间,又有哪里的水是甜的呢。我打河东走过,记忆中也只有黄汤泥水。”
“来到江南后,为了生计,也未曾见到这江南的水。现在死了也好,死了后反而有时间了。三娘想看一看这江南的景,品一品江南的水,先生陪三娘再走一趟好吗?”
言罢,苏青丘还未表态,几名捕快却变了脸色。
“头,不可啊!”
说到底,三娘是鬼,在她执念之地或许没事,但出了春日楼,谁能保证不会失控疯狂。
“无妨!”
苏青丘摆了摆手,随后看向刘妈妈,问道:
“可有伞?”
伞自然是有的,江南多雨,这种物件又怎会没有。
接过伞,苏青丘伸手一抖,油纸伞忽而开启,其上伞面荷花,开的正艳。
一步踏出,立于雨中。
苏青丘回头,一身白衣,灿若星河,轻轻的伸出手,递向不过腰间的三娘,道:“既如此,我陪三娘便走一遭岑州城。”
“请!”
……
此时八月
正是江南多雨天。
绿草如茵,水汽弥漫。苏青丘撑着伞,伞下的三娘静静的跟着。
明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景色,三娘却流连忘返。
“三娘还记得,河东那里天总是青的,一片云也没有。地也总是黄的,干枯的看不到一点绿色。不像江南,到处都是绿景,也总是阴雨连绵。”
“那时候每天最盼的就是父亲能带些水回来,因为有水,便有了希望。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被父亲卖掉。”
说到这里,三娘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你不怪他吗?”
苏青丘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伞面的荷花越发鲜艳,宛如三娘的脸。
“不怪,父亲还要养活弟弟,三娘本就多余,是个累赘,又有什么资格怪父亲呢。”
“或许把我卖了,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雨中小小的身影,越发显得清冷。
一时间,苏青丘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他纵有天大的本领,却不知三娘心中的苦,到底有多深。
就这样,一龙一鬼,两位不属于世间之物的存在,便在这江南的烟雨朦胧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或许是因果,或许是命运,亦或者血脉联系。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处沿河的小院中。
院子里,传来了嬉闹声,似乎是一处三口之家。
三娘踌躇,犹豫不定,想进去,却并未进去。
苏青丘心中一动,拦下了一位匆匆而过的路人,用三枚铜板换来了这里的信息。
这处三口之家,是从河东逃难来的难民。
三月之前,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小笔银子,在此买了处宅院,落地生根,虽然艰苦,却过的其乐融融。
家里的男人在城里码头,当着苦力,一天虽然赚不了多少,却可糊口。
女人在家缝缝补补,虽然活计轻微,却也勉强贴补家用。
至于那孩子,是个男孩,生得很壮,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如若是外人看去,这一家三口算是苦尽甘来,终于熬出了头。
但是啊……
“听其他难民说,这里曾是一家四口,还有个更加乖巧懂事闺女,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只剩下了一个男孩。”
“哎…这操蛋的世道啊……”
行人似乎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摇了摇头,又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而这时候,一名小男孩也嬉笑着从院子里跑出,瞪着大眼睛看向了苏青丘与三娘,他似乎能看到三娘一般。
但小男孩还未说什么,就被冒雨跑出来的妇人抱了回去。
隐隐的,宅院中传来了声音:
“妈妈,我刚才看到阿姐了。”
“瞎说什么,你根本没有姐姐……街上就一个人!”M..
“可是我明明看到了!”
“还说,我揍死你!”
……
“小弟长高了,也壮了。”
“真好!”
三娘轻声的说道。
苏青丘则叹了口气,看着比小男孩还要瘦弱的三娘,沉默不语。
眼前看似美好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把骨肉至亲卖为昌妇的基础之上,不知道百年之后这一对父母是否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呢?
“不进去看看吗?”
“这或许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苏青丘问道。
“不了,这就够了。先生刚刚说过,人鬼本殊途,三娘不洁,还是不去打扰他们了。”
三娘摇了摇头,神色越发的淡然。这时候的她,竟脱离了伞,独自一人向着远方走去。
苏青丘举着伞,跟在身后,不言不语。
天地寂静,一龙一鬼,默默的在江南城穿行,了无声息,唯有一颗心,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中暗中啜泣。
三娘的苦,苏青丘体会不到。但他知道,陪着这可怜的孩子走完最后一段路,便可以了。
纵使世间有千言、有万语、有甜言,有蜜语,又岂能与简单的陪伴之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