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人还真重,秦双一边喘气一边愤愤地想,这下肯定是捡了一个麻烦回去了。

大黄谷怎么会难得倒兵法布阵的阴阳师,秦双在狭窄的山路间拐了十几个弯之后停在了一座简陋的茅舍前,客栈不能住,老农的家里应该比较安全。

“有人吗?”秦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朝着敞开的院门喊道。

“来了,来了。”果然是一对年买的老人,秦双的心稍微放下了点。

“咦,这不是前几天来过这儿的大人吗?”老妇指着秦双背上那个不省人事的赵枫。

“是啊,那时候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呢,就让我们带个路。受了那么大的恩惠还没找机会报答呢。”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秦双卸下肩头的赵枫,老农赶紧上前扶住,吩咐老婆子赶紧去打热水。

“慢着,如果能找到大黄,香石藤,紫金龙来,事情就好办了。”

“大黄这儿多的是,其他几味药我们也不认识啊。”老农犯了难。

“那,人我先托付给你,药材我自己上山找找吧。”秦双看着自己差不多破烂的鞋子无奈地转身。

这几味药还算好找,秦双没费多少力气就采集完全,顺手还带回来一只野鸡,至于是怎么弄到手的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农舍时,赵枫已经干干净净地躺在了床上,伤口可怖地盖在被子下,秦双掀开后也不由地皱眉,有的伤口甚至可见森森的白骨,这赵礼嘉可真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啊。秦双结结实实吃完晚饭后就开始煎药,制药剂,忙活到天明,总算把赵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敷上了草药,可是秦双毕竟不是专业的大夫,这伤势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最重要的是赵枫的脸几乎等于毁掉了,秦双能认出他完全凭着他指上那个和赵牧远一模一样的指环,那是先帝赐给每个皇子成年时的礼物。秦双现在只需找到能治赵枫外伤的大夫就可以了,整容易容这些事秦双绝对是拿手的。想当年,秦双还是万花楼的头牌呢,当然是卖艺不卖身的,搞到最后还是被林嘉优给赎回的,多亏他的完美易容变装的手法,才混迹在百花从中直到最后都没被发现,百花楼内的“姐妹们”看到他被当朝成丞相赎走都艳羡不已,只有秦双知道好日子到尽头了,跟在林嘉优背后,林嘉优身上笼罩的阵阵寒意差点没让秦双当场缴械投降。就这样,万花楼的头牌走了,坊间的对话里都是这个新闻,许多人都懊恼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每当秦双听到这样的对话骄傲地朝林嘉优瞥去时,林嘉优都会甩出这样一句话:“不知道他们知道堂堂万花楼头牌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后是什么表情啊。”往往这时,林嘉优都是气定神闲,而秦双则是咬牙切齿,在心里暗暗诅咒林嘉优恶劣的性格以后都是被压的命。

此时,窗外透进朝阳,带着跳脱的色彩,每一缕光线都像利剑般穿透所有阻隔,最后有几缕照到这间小小的农舍的床上,赵枫的眉极其微弱地皱了一下。

同样是一个清晨,文溪烈醒来时被褥里只有他一个人,身上还残留着昨日激烈留下的痕迹,暧昧的色彩和昨晚的画面重合,文溪烈不禁红了脸。想到今日已是出发的日子,片刻也不耽误整装出发。

城门上,赵牧远龙袍站定,俯视着骑在马上的文溪烈,目光深沉,含义不明,文溪烈亦是目光承接,你来我往,交换的只有他们懂得东西。最后,在赵牧远几不可闻的点头中,文溪烈夹住马腹,大军向北进发。苍茫的天空其实一点也没有离别的伤感,风都是醉人的温柔,甚至昨夜的酒还能忆出甘美,昨夜的被还是温的,昨夜的癫狂也是真实的。回过身去找找看吗?文溪烈几乎没有用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就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挡在路前的不是赵礼嘉还能有谁,但是身边居然还有林嘉优。

“下来,还有话没说呢。”生硬的嗓音,还有别扭地脸,怎么还是不知道改改。文溪烈只好苦笑地下马随他走到一旁。

林嘉优抬头向城头上的人笑了笑,意思是事情办好了。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今早,赵礼嘉破天荒地早早在相府等候,磨叽了很久,林嘉优在赵礼嘉词不达意的当口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清粥道:“你只是想让文将军在走之前能有段时间和她道别,是吗?”言简意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话,只是,这真的不是林嘉优故意为难他,但是欣赏六王爷别扭地机会可是极其稀有的,稍纵即逝啊……

真是的,就算你不来求我,虽然也算不上求,我也是会给你时间的,就算我再怎么提防你,你毕竟是文溪烈心尖上的人。林嘉优脸埋在碗里继续喝粥,赵礼嘉心急地在一旁又放不下面子上前催,一个人杵在一边很是扎眼。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赵牧远本也有让他二人辞别之意,赵礼嘉既有此意,那就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得了。

两人不可能离开大军很远,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林嘉优耳中。

“咬的痛不痛,伤口深吗?”似乎带着懊恼。

“没事,就算是留着记号吧。你该回去了,我,也要走了。”文溪烈耐心安慰。

“好,文将军一路顺风,还望马到功成,凯旋而归。”后面的话是说给全部人听的。

文溪烈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前进。扭头是多么简单的动作,此刻却是重如千斤,文溪烈抿抿嘴,深吸一口气。只在心里说着抱歉……

什么长亭送别,在这里都不适用,只有转身,各走各的,回到原本的生活。可能在夜晚多一壶酒,醉的时候喊着挂念的人名,醒来后依旧是原样,什么都没有打破,最多是道旁的花遭到你的惊扰,偶尔的鸟雀疑惑地看着你,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追上去,说出来才有意义吗?

回程时,赵牧远去了相府,一路上,没了那身黄袍,不过也是个普通人,最多是个相貌气质不凡的普通人。赵牧远紧紧攥着林嘉优的手,半刻也不想放手。林嘉优懂他在害怕什么,也就由着他去了。

很好的春日,关键还有正好在一起的人。赵牧远拉着林嘉优在街上乱窜,从这个摊位晃到那个摊位,知道林嘉优头晕眼花也没见着赵牧远买了什么,倒是手上多了一串冰糖葫芦,咧着嘴正吃得起劲,眼睛丝毫不放松周围的热闹地带,那只手指还不时地指来指去。

林嘉优看的心烦:“再指,就剁了。”

“剁了的话你以后的‘性’福怎么办,我还指望它开垦呢。”赵牧远一脸贼笑摸上了林嘉优的腰。

“自重,自重。”眼鼻口要被气得冒烟了,林嘉优红着脸摔下一句话就兀自走开。

“小优,小优,别走啊,等等我,等等。”赵牧远跟在背后大喊。

林嘉优在人群中穿梭,脑袋里还不时闪现着赵牧远的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走到哪里去了。等到回头时,身边早就没了赵牧远,踮脚朝人群里张望还是没有。林嘉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留皇上孤身一人在闹市堆里,这危险无疑是羊入虎口,林嘉优拨拉着人群,额头细细的汗渐渐聚成汗珠,一滴滴滚落,除了君臣关系之外,那隐秘在表面下的是我对你遥遥无尽的爱意啊,赵牧远,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窄窄的街明明那么短,为什么还是没有发现你。林嘉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忽然从天而将一个橘子,正正好好地砸在丞相林嘉优的头上,原本以为抬头可能会看到哪家淘气的小孩朝他做鬼脸,却是赵牧远,本以为林嘉优定会恶狠狠地上楼来损他,但看到的却是林嘉优眼眶里一瞬间的湿润,“蹬蹬蹬”上楼后的林嘉优不由分说拉着赵牧远就往相府赶。

“小优,怎么了?小优,你不要吓我。”絮絮叨叨的赵牧远很烦。

林嘉优头也不回死命拉着赵牧远一同进了里屋,赵牧远还处在愕然的状态,林嘉优就钻进他怀里,鼻息很重。慢慢蹭着攀上肩,一个吻就盖下来了,赵牧远在很短的时间里缓过神,手一揽,两人顺势坐到了椅子上,而林嘉优则跨坐在赵牧远身上,唇舌交缠好一会,赵牧远松开口,笑道:“怎么了?从没见你这么主动过。”

“废话怎么那么多。”林嘉优不满赵牧远分神作势咬上来,赵牧远吃痛,又不肯让林嘉优受半点伤,遂一点也不反抗,直到嘴里出了血腥味。欲望瞬间被模糊的铁锈味刺激到顶点,赵牧远再也忍不住,抱起林嘉优直上卧榻。

宽衣解带之前,赵牧远还有点担心地问道:“大白天的,不会不好吗?”

深夜,床上的两人都没有睡意,想到林嘉优今日的反常,遂拉过林嘉优抱到怀里,“今天到底怎么了?”

“……”

“快点说。”语气很强硬。见躲不过去,林嘉优开口,却是词不达意:“赵牧远,你不许在我前面死,听到没有。”知道自家的丞相倔强脾气上来了,并且赵牧远在震住的那几秒里明白了话中的意思,缓和下来的口气里是满满饱胀的喜悦:“好,朕万万岁,怎么可能死在你前面呢?”话毕,在林嘉优的鼻尖上轻轻一啄,“睡吧。”

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你抬头时眼里闪过的是什么,只是小优,宫廷之事多是复杂多变,朕既然下定决心治理煌帝国,就不会半途而废,至于死不死,那就要看老天到底要朕活多久了,至于小优你,朕定会用生命来保护你。赵牧远睁眼看着空荡荡的屋顶,环紧手中人的腰。未来在迷雾里,只要还有你在身边,就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