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君今天可以出院了?”见武俏君换下了病号服,艾伦手上提着她的行李袋,石慧笑问道。
“是啊,刘医生说我的手术很成功,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不过还有一星期才能拆纱布,适应一段日子视力才会恢复。”武俏君笑道,“这些日子多亏了阮医生你们的照顾,我才能这么快出院。”
“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倒是刘医生和艾伦忙前忙后很辛苦!”
“刘医生和艾伦要感谢,阮医生同样要感谢的。那天在楼梯上要不是阮医生你接住我,也许我就不是骨折那么简单了。”武俏君柔声道,“还有艾伦,明明那件事与她没关系,她也是受害者,还一定要补偿我,辛苦照顾我,我不知道多不好意思。”
“我本来也是在医院做义工啊,你被推下楼梯,多少有点被我牵连,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艾伦忙道。
“你们呢,也不用客气来客气去了,大家都很好。”石慧不由笑道,“等下你们怎么回去?”
“我弟弟开车在外面等我们,等下我会送俏君回家,再和弟弟一起回家。”艾伦有个弟弟在念大学,与艾伦一样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自从上次刘世昌的事情,我家人知道我曾经被跟踪,都不让我独自出门了。”
“现在外面坏人太多,是该小心一些,不过也不用草木皆兵。”
“我也这么说,可是我爹地妈咪怎么都不听,连我弟弟也每天紧张的要死。”艾伦嘴上抱怨,却笑得很甜,显然对于家人的关心非常受用。
“好了,知道你家人都很好,我都羡慕死了。”石慧轻笑道,“俏君的眼睛刚做完手术,伤的腿也需要休息,你们快些回去吧。”
“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俏君修养好了,我们再约阮医生一起喝茶。”艾伦一手扶着武俏君一手提着行李袋,与石慧道别。
“路上小心!”
“阮医生再见!”
有人说医院是承载死亡和新生的地方,它也是最能够让你看清人性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最简单明了的认清楚一个人的善与恶,以及一个人的感情是否真诚。在这里,有人带着不舍和绝望离世,亦有人带着新生离开。在这里,你甚至会遇到比警察局更多奇葩的人和奇怪的事情。
诸如丈夫结扎手术失败,却先怀疑怀孕的妻子不忠,侮辱妻子逼得妻子割腕自证清白;老人得了癌症,子女不讨论如何治疗,直接开始商议后事;酒后无证驾驶酿成惨剧,却仗着警司父亲妄图收买目击证人逃过法律制裁……
医护人员们看惯了悲欢离合,以为自己可以超脱这种悲欢,可事实上只要是人就无法无情。石慧回到脑外科后不久,急诊室的同事唐姿礼骑摩托车发生意外送医却被医生发现患了脑瘤,成了他们的病人。
唐姿礼年轻热情,虽然有时略性子有些急可对于工作却充满了专注,有着精湛的医术。她的未来本该很长,可是老天却好像嫉妒她的美好给她装上了一个不定时炸弹,令她前途充满了荆棘。
唐姿礼不但可能因为脑瘤失去性命,或许还因为她的病情失去医生的职业资格。脑外科的同事努力地想要为她寻求一个更好的治疗方案,拯救这位勇敢对抗病魔的同事。
除却唐姿礼的病情,脑外科还遇到了一个令人难以抉择的病例。
程至美好友阿郎有个妹妹若晴不过十八岁就得了血癌,需要骨髓移植,然而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匹配的骨髓。若晴的病情一度恶化,直到天王刘德华号召市民捐献骨髓的活动中,才找到血型匹配的捐赠者。
然医院开始为骨髓移植手术准备时,捐赠者突然反悔。若晴的哥哥阿郎用尽心思找到了捐赠者,在大家一起努力下,若晴终于感动了捐赠者同意骨髓捐赠。接受手术后,若晴恢复的很好,全院的医生都为她获得新生而感动。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血癌都没有夺走的生命却没有逃过死神的脚步。若晴出院不久遭遇绑架,交赎金当日警察与绑匪发生激烈枪战,两名匪徒当场死亡,另一名疑匪林志辉则送到仁爱医院进行抢救。林志辉被抢救过来后矢口否认与绑架案有关,最后竟被判定无罪释放。
警方找到若晴尸体,其死状惨不忍睹,这让她的家人不胜悲痛。就连陪着这个女孩子一点点扛过血癌治疗的医生们听到噩耗都为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孩留下了悲伤的泪水。因与若晴哥哥交好,一直帮助若晴的程医生更是为此抑郁多时。
花样的生命,几经周折才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性命,就这样枯萎了。最可怕的是犯下这样罪行的恶徒逃脱了法律制裁。可或许老天都看不过眼,成功脱罪的恶徒竟然得了脑癌。
现在这个因为脑癌入院的恶徒就住在脑外科的病房,医院竟然任命程至美为主刀医生,石慧是程至美的助手。脑癌手术对于医院而言是巨大的挑战,医院一般都会安排最好的主刀医生,和最有才能的年轻医生在旁学习。自从知道这个安排后,程至美就非常消沉。
程至美不说,石慧心中却很明白他的感受。一个害死朋友的凶手站在自己面前,你不仅不能让他偿命,还要竭尽全力去救他,是何其艰难的抉择。
若在古代,石慧会直接将这样的病人拒之门外,免得浪费时间。可在这里,他们却不能拒绝,因为医生没有选择病人的权利。
石慧相信恶有恶报,也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是恶有恶报是需要人去做的。想要恶人得到报应,你就要付出代价,等着老天去惩罚恶人,太难。
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工作还要继续。
“阮医生,程医生说他还有化验报告要看,让你负责巡房。”方芳从办公室外探进一个头,小声道。
“知道了,我马上来。”石慧关了电脑屏幕,与方芳去病房。
“听说那个林志辉的手术很有困难,阮医生会不会有压力?”方芳小声问道。
“程医生是主刀医生,压力全在他身上才是。”
事实上,程至美的立场真的非常艰难。正如方芳所言,林志辉的手术本来就很有难度。可因为他是害死若晴的疑凶,哪怕程医生尽全力做这个手术,手术失败他依旧有很大风险被扣上公报私仇的罪名。
事实上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情,医生们并非没有经历过,甚至就在半年前,程至美就打过一场这样的官司。那次是一位何姓女子控告程至美与肿瘤科医生张佳光八年前误摘其子宫。然而实情如何呢?
当年这个女子摘除子宫是为了救命的必然结果,摘除子宫是经过她的同意的,并非是原告所言失误所致。何女士出院后因为没有子宫无法生育,婚姻不美满,又回头将罪责推给医生。这件事虽然最后庭外和解,对于医生们也算的一个教训了。
石慧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病房走去。
“阮医生,是若晴的哥哥阿郎!”方芳开口道。阿郎与程至美是好友,之前若晴血癌一直在仁爱医院接受治疗,因此许多医护人员都认识他。
“快拦住他!”石慧将手上的病例卡往方芳手上一塞,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阿郎的后领。
“放开我,放开我!”阿郎想要挣脱,石慧已经用小擒拿手抓着他的双手将他从病房拖了出来。
“阮医生,你放开我,你抓我干什么!”
石慧一把抓住捂住阿郎的嘴,拖着他就往程至美的办公室走去。
“阮医生——”方芳有些担心。
“没事,你去病房盯着,我马上回来。”一路将阿郎推进程至美的办公室,石慧反手关上了门。
“你干什么?”阿郎生气道。
“是我问你干什么,那个病房并没有你的亲朋好友不是吗?”石慧看来一眼刚从桌案上的化验报告中抬起头的程至美道,“程医生,看着你的朋友,身边去去他脑子里的水。”
“我脑子进水,我脑子进什么谁,我今天来就是要打死那个畜生的。”阿郎梗着脖子哄着眼睛吼道。
“阿郎,你冷静一点!”程至美有些无奈。
“冷静,我怎么冷静,若晴死的那么惨,我一闭上眼睛就是若晴的死状,我怎么冷静!”阿郎说着便抱头痛哭起来,“Paul,若晴她真的死的好无辜,她那么努力才治好病,血癌都熬过来了。可是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怎么残忍!”
“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就算你打死他,那又能怎么样?你去坐牢了,你父母怎么办?他们已经失去若晴,若你也出事,你让他们如何是好?”程至美痛心道。
“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能让我妹妹这样枉死,我要报仇。”阿郎忽然抓住程至美道,“Paul,只有你,你可以给若晴报仇。若是林志辉死在手术台——”
石慧手下一颤,终于没有忍住一巴掌打在了阿郎脸上。
“阮医生?”程至美实在没有料到石慧忽然会动手。
“这一巴掌就是要打醒他,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阿郎,你这不是报复林志辉,你是要毁掉程医生啊!”石慧愤然道,“脑癌手术本来就是凶险至极,你说这样的话,林志辉手术失败,大家会怎么看程医生?难道这就是身为程医生好朋友该说的话么,你扪心自问,若晴若是活着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