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辛树也不隐瞒,道:“袁承志是我的小师弟!”
知道这个世界,江湖占据很大分量,石慧简单了解过一些江湖门派:“原来先生是华山派的神拳无敌归辛树,失敬了!贤夫妇都是爽快人,本宫也不虚言,不知贤夫妇可愿与本宫做一场交易如何?”
“我虽与师弟不睦,却也不会做朝廷鹰犬助朝廷去对付同门。”归辛树想也不想道。
“人说书法可观人心,在本宫看来武功亦是如此。见过归大侠的拳风,本宫也当识得几分尔等人品,又岂会提出这般要求?”石慧素手一指前方道:“先生看这会儿的形势,官军和强盗谁强谁弱?”
这群强盗本是被袁承志临时统成一线,武功是高,可是面对如今有勇有谋的锦衣卫,到底是乌合之众,已经无力回天。袁承志顶不住安剑清,其他人也在锦衣卫和官军攻击下节节败退。如此不到天黑,一众豪强就会被官军绞杀殆尽。
石慧叹道:“以归大侠看,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归二娘问道:“皇后娘娘想要交易什么?”
“民可成贼,贼亦是作臣民。打下去袁公子和他的朋友没有好处,本宫也舍不得折损手下将士。故此想请归大侠前去说和劝双方罢手谈一谈,谈成了自不必说,谈不拢再打也不迟。”石慧顿了顿道,“只要归大侠肯,本宫就讨了茯苓首乌丸赐予贤夫妇如何?”
“此话当真?”归二娘急声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今日之事能够善了。莫说那茯苓首乌丸,只要贤夫妇信得过,本宫可以亲自出手或请太医院医正为小公子治病。”
“当家的——”归二娘急忙看向归辛树,眼中满是祈求之意。
石慧也不心急,十招之内安剑清必可拿下袁承志,如此再谈条件才会更加便利。石慧没有去看归辛树夫妇,倒是暗中指点起了安剑清。安剑清本是占据了优势,多了一个大宗师暗中指点,那袁承志虽然聪慧,哪里抵挡得住。
安剑清一剑刺穿袁承志手掌,令他手中佩剑脱手。袁承志虽然反应极快,可是安剑清已经一拳擂到前胸,袁承志摔在地上,一旁的锦衣卫早就虎视眈眈上前以刀阵将人困住。
“大哥(少主)!”一个男装少女与山宗旧部见袁承志失手被擒,竟然不管不顾冲了过来,也被锦衣卫拿下。
袁承志看了安剑清一眼,不想终是落在了此人手中,叹息道:“要杀要剐动手便是!”
“姓袁的,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我倒是想杀你。不过,你今日幸运遇到了贵人,或有一线生机。”安剑清挥手令人将少主被擒后无心再战的山宗诸人压下。
归辛树见师弟也被擒住,只余下几个盗首尚在苦苦支撑,再没有犹豫。归辛树上前与袁承志说此事,袁承志只当被朝廷所擒免不得一死。可如今大家都是在劫难逃,自己是阶下之囚,一时也没了主意。
如今众寇已经无出可逃,石慧请归辛树说和,不过是想着这些绿林众人性格暴躁,不容易沉静下来。如今请归辛树作保,多少能让这些人耐着性子听一听话。
安剑清将袁承志和山宗一众压到一处,侯在旁边,又奉命“请”了诸贼首上前。这些在山东、直隶也算的有头有脸了,分别是青竹帮帮主程青竹、恶虎沟寨主沙广天为首的山东八寨以及千柳庄褚红柳。
程青竹身旁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不是旁人正是原主的嫡出公主。公主在江湖上只是九儿,除了程青竹谁也不识得她。见九儿过来,几个皇子惊讶之下就要出声,石慧却对孩子们打了个手势,令他们站在一旁不许说话。
石慧心下叹息,原主将女儿托付程青竹本是因她体弱不宜养在宫中之故。可这孩子道好,跟着她师父拦路打劫不说,竟然抢起了朝廷的漕银。
如今天下多天灾,唯有江南尚有些产出,朝廷全靠江南运去的漕米银两发饷发粮。朝廷既要防御辽东的满洲兵,又要应付各路反王本是捉襟见肘。漕米银两本来都由运河水运,因前线急着用钱,才令马士英遣六千官军护银背上,谁想到这些人身领皇命竟然如此儿戏,节外生枝闹出许多事端。
今日若非她带着皇子皇女前往南京,随行有锦衣卫护送,漕银一失,前线官兵怕是少不得忍饥挨饿。别的不说,三关那边是万万不能有闪失,若让后金八旗兵入关,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天下百姓都道朝廷对不起他们,如今朝廷上下确实诸多问题。可若朝廷如虎,各路反王便是狼,李自成、张献忠哪个是易与之辈。如今为了争天下,尚且遮着獠牙,一旦得天下,这獠牙就露出来了。
安剑清立在一旁向石慧和太子一一介绍了这些人的身份。除却程青竹,其余人不说话,石慧还真不知道谁是谁。将能做主的程青竹、沙广天、褚红柳、袁承志和他身边孙仲寿留下,其余人都押到了一旁。石慧只留下太子、阿九,其他皇子皇女都被打发出去。
“安卿,你下去统计伤亡,清点财物吧!”
“是!”安剑清见识了方才石慧出手击败归辛树夫妻,再看程青竹等人身上都带着伤,并没有质疑皇后决定。反而将锦衣卫撤到一旁,确保无人偷听。
待身边伺候之人都撤退到了周围,石慧方颔首道:“一别经年,程公可好?”
程青竹叹了口气道:“草民安好,当年承蒙娘娘搭救,留了草民性命,草民不敢忘怀!”
沙光天和褚红柳对视一眼心下暗道:好你个程青竹,莫不是朝廷的人不成?
石慧看向一旁的袁承志笑道:“你就是袁崇焕之子袁承志?”
袁承志自少流亡在外,听着几位叔叔述说其父冤屈,对皇帝可谓恨之入骨。然他被押过来是虽然已知这年轻妇人是狗皇帝的原配皇后,见人家温和可亲竟然生不出恨意。
不愿迁怒皇帝之外的人,又不想堕了父亲威名,如今自己被擒怕死免不得一死,袁承志一扬脖子道:“不错!”
“这位程公曾有兄长程本直对尔父极为仰慕,当年为袁督师鸣冤受了牵连。程公更是为了袁督师和兄长报仇,进宫试图刺杀陛下,几乎命丧宫中。”
袁承志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石慧要与她说这些。倒是程青竹听到这文武双全的青年竟是袁督师之子,心情澎湃,一时又是懊恼。若非他们不识得,来劫了袁公子的红货,今日又为何会落在官军手中。
袁承志见程青竹神色,便明白皇后不曾欺他,便要跪下叩谢。程青竹泣声道:“当不得公子大礼,我武功低微行刺不成,若非娘娘相助,怕是早已经灰飞烟灭了。”
程青竹顿了顿道:“当年袁督师之案求情鸣冤之人不少,可惜皇帝刚愎自用,只信了谣言,除了娘娘,求情之人大多受了牵连。”
“皇后娘娘也曾为家父求情,莫非皇后娘娘也晓得我父冤屈?”袁承志急声道。
“朝堂之上忠臣也好,奸臣也罢,无论何事送到陛下面前,辨是非只有皇上能做。皇上认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撼动。”石慧叹气道,“本宫无意为皇上辩解,只是袁督师的案子绝非简单冤案可言。这是一场政治博弈,臣不识得君,君不识臣。皇上输了,袁督师死了却不是结局。”
“母后,此为何意?”太子不解道。
“烺儿已经长大了,我留你在这里,便是要让你明白,为君者凡事不可轻信亦不可过于多疑。母后教你多听多看多思,便是期望你能练就一双识人的眼睛。”石慧叹道,“袁督师不知陛下多疑之心,故此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了真,擅杀毛文龙终是让皇上难以释怀。你父皇少年登基,行事多疑偏颇,与将帅无熟,故此中了那后金之主皇太极的反间计。”
“那母后,袁督师到底冤还是不冤?”
“冤也不冤,冤是他并非真如谣言那般暗中投效后金,此乃后金离间之计。不冤是他不识君臣之道,矫诏擅杀毛文龙,犯了君王忌讳,毛文龙是否该死,该定什么罪只要陛下能够决断。袁崇焕行事失了谨慎,给了后金污蔑他的机会。”另有一句话,当着袁承志和孙仲寿的面,石慧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袁崇焕的名气大过了才能,当然这种认知也可能是因为她接触过太多出色的战将。
若是石慧在崇祯的位子,她会将袁崇焕调走,而不是斩杀。可惜,做主的是皇帝,且那时她也不在。
袁承志此人性格略单纯,主见不强,自小只听几位叔叔说他父亲的冤屈。后来李岩一番话又说的他热血沸腾,只要用对了法子,并不难对付。杀袁承志和山宗都不难,不过对于石慧而言,这会儿袁崇焕冤不冤已经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为朝廷笼络人心。
“若非皇帝昏聩,袁督师,袁督师——”石慧这番话说的客观,并未明显偏颇朝廷,孙仲寿也不知如何反驳。只是他眼中袁督师什么都是最好,忠心朝廷,怎么就还要为自己的死负责了。
“孙先生,当初你在袁督师麾下,也是见过毛文龙的,此人如何?”
“为人骄恣,所上事多浮夸,索饷过多,与后金有往来。”
“这是毛文龙的罪名,却不客观。毛文龙开创了东江镇,与后金的战斗中颇有战功。这人毛病不少,为了媚上与后金有往来设诱投金官员,自己却未投敌。”石慧顿了顿道,“袁崇焕杀之,亦是不利朝廷,你们袁督师怕毛文龙的部下兵变,主动增加饷钱至十八万两银子。朝廷不得不在辽东增加饷银不提,岛上兵帅失去主帅后,军心涣散,多有投敌,此乃袁崇焕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