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连续噩梦,精神有些萎靡。石慧亲自炖汤送到御书房,宽慰君王,见皇帝难以开怀,“冲动”之下以夫妻一体为由劝说皇帝同意她与太子往南京祭祖。未免皇帝担忧路上安全,又体贴的说起自己思念随师父在外的女儿长平公主。
皇帝顿时有些意动。
石慧又旁敲侧击与皇帝说起皇陵渗血乃是不详,可召集宗室子弟前去皇陵祭拜,且令宗室少年在南京读书受训,宽慰先祖忧虑社稷之心。
皇帝犹豫不决招来钦天监解梦,钦天监亦不知如何是好,应和皇上不如按照皇后娘娘所言写一道手书在奉先殿烧给先祖。若是太祖皇帝有灵,当有所谕示。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写了一道手书在奉先殿烧化。当晚又梦到太祖皇帝,对他含笑点头。皇帝一想,原来是这样啊,第二日就下了旨意,由皇后带着一众皇子皇女前往南京祭祖,下诏令宗室诸藩王挑选10-20岁宗室子弟赶赴南京,听从太子吩咐。
太子性情怯弱,又是半大孩子,不似做主之人。只是若令诸人听从皇后之命,朝臣怕是有所言语。故此明面上是太子做主,只这一路还是要皇后操持。
幸而太子虽然性子略有些怯弱,人却算聪慧,不似皇帝一般听不进谏言。石慧心道,若是好生教导,能为守成之君,自己为他平了这天下也无妨。若是太子不堪教导,为了这天下百姓,她也不好为了任务圆满将这太子送上皇位。
这次赶赴南京,诸皇子皇女同行,皇帝到底忧心皇后和孩子们的安全,令锦衣卫指挥使安剑清随行护送听用。石慧以国库空虚为由,自己要求轻车简行。随行皇子之中太子虚十五最年长,四皇子朱慈焕虚十一为皇子最幼。
石慧要求四位皇子每日骑马不少于两个时辰,可让四人吃够了苦头。这些天之骄子,娇生惯养,石慧令他们骑马乃是要他们磨炼意志。学过骑马自己骑着,没学过与锦衣卫同骑学着,每日必有两个时辰在马背上渡过,太子则是三个时辰。天气尚且寒冷,四个皇子娇生惯养,可是吃够了苦头。
按照石慧要求,皇子皇女都换了普通官宦人家衣服,锦衣卫也不曾穿着制服,若非侍从护卫众多,倒像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家眷出行。如此一路南行,才离开京城不久,竟然就遇到不少盗匪,四处贼寇流窜,沿途十室五空,田地多有荒芜。京城附近尚且如此,就不说其他地方了,也就是江南物产丰富,百姓尚能活命。
不几日途经一镇子,听百姓高唱歌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朝求升,幕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太子和三个弟弟被勒令骑马,本是疲惫不已,母命难为,推脱不得,听到这歌谣,心头火起。安剑清护卫在旁,听到歌谣,见几个皇子贵胄神色便知不好,正要令属下上前处置,却见马车上宫女清音令他们就地休息,皇后要见安大人和几位皇子。
马车停靠一旁,安剑清与四位皇子上前,轿帘子已经掀起,皇后坐在车中,神色淡然,安剑清也不知道皇后是否听到那反贼歌谣,心下筹措。随车的昭仁公主坐在一旁,正咬着一块点心,一双眼睛无措的看着走过了的几个哥哥。
“娘娘,臣这就令人去处置了那几个反民。”
“不必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石慧叹息道,“那李闯若真能做到歌谣所唱,也是合该我大明将亡。”
李自成起义初时倒也纪律严明,秋毫不犯,才能一路攻克各省。可惜此人到底没有远见,比之崇祯皇帝尚且不如,能够一路势如破竹不过是时势造就英雄。没有开国君主气度,天下不曾拿下已经志得意满,一场放纵终究失却人心,将大好天下让于后金。他若真有本事坐稳天下,改朝换代也未必坏事。
“母后?”
“你是太子,须得知晓,这天下之人杀容易,取名心不易。今日杀了三五人,明日便会多三五十人唱这歌谣,杀人除了坐实朝廷暴政全无用处。天下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杀了他们于朝廷又有什么好处。”
四皇子朱慈焕闻言,开口道:“母后,那我们便什么都不能做吗?”
“能做的太多,母后只怕你们做的太少。母后要你们路上学骑马,停下来就读书学武,便是希望你们长大为皇上分忧。若你们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那百姓又何须冒着杀头之险去迎什么闯王?”石慧顿了顿道,“当年太祖皇帝起义为何得天下,因为暴元无道,令百姓没有生路。如今朝廷做的不好,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就会像当初反元的百姓一样反我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莫过如此。”
“那母后,我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你们父皇也在想。不如你们帮皇上想一想,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像拥护太祖皇帝一样拥护朝廷可好?若是不明白,这一路就多听多看多思。”
“儿臣领命!”
让几个皇子回车上休息,石慧与安剑清交代了几句,车队休息一刻便继续启程了。
这日走到傍晚,路上竟然惊现溃兵,石慧大惊,心道昨日听到李闯歌谣传到这边,莫非李闯竟然这么快已经杀到这边。安剑清拦住溃兵,问询之下方知竟是朝廷运送漕银北上的队伍。
国库空虚,朝廷急需用钱,故此令人走陆路护送漕银北上。哪想到这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路上遇到强盗劫道,就想来个黑吃黑。不想这群强盗也不一样,来了个反杀,以至于官军溃败。
石慧心下大怒,身负皇命,竟然如此儿戏。此漕银丢失,朝廷怕是雪上加霜,贼兵反而势大。立即令安剑清派出人手前去查看,路上将溃兵拦下拘于一处。
“琴音,去请太子和三位皇子过来!”
太子听到传令立时带着三个弟弟上前,石慧正色道:“如今前方有贼兵击溃官军,尔等谁敢上前督军,激扬士气?”
自出京城,四个皇子只知道出门之苦,昨日听到反贼歌谣,才生出几分忧国忧民之心。石慧一路旁敲侧击,用心洗脑,倒也有些用处。
二皇子朱慈炯听闻前方贼兵,热血沸腾,第一个上前道:“母后,儿臣愿往。”
石慧目光落在太子身上,太子犹豫片刻亦上前愿往。石慧心悦,点了点头,令安剑清打出太子旗子,留下一名小旗带人守卫车队。待探子回来,问了情况,定下策略让安剑清带锦衣卫前去剿贼寇。
“如今朝廷用人之际,这些贼寇能破官军可见有几分本事,若能擒获,不妨试着招安。”
“臣领命!”
“丹六,你带六人护卫太子与二皇子身旁,莫要让人伤了太子。”石慧顿了顿道,“丹十三,你领余下之人助安大人拿下贼人之中的高手。”
马车旁两名内监悄无声息上前:“奴婢领命!”
“烺儿,炯儿,你们此去为鼓舞士气,不可贪功冒进,凡事听从安大人之名。”
“儿臣遵命!”
安剑清令锦衣卫去了外衣,露出内着袍服上前,扬起太子和锦衣卫旗幡。溃兵本是溃逃,见到太子和锦衣卫的旗幡,先是畏惧,然也不敢再逃,紧紧跟随其后。
太子朱慈烺和二皇子朱慈炯头次直面战场,坐在马背上,手心冒汗,见左右护卫方略心安。再回头看去,却见皇后车架竟紧随其后,丝毫没有避于后方的意思。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上了皇后车架与年幼的妹妹昭仁站在车前为兄长摇旗呐喊。透过三人间隙,隐隐可见母后端坐车中,紧张的两人不由心下一松,再看战场也不觉可怕。
却说这些贼兵也有些来历都是山东与直隶的绿林盗匪,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任务。原为了红货而来,大家打了一场坐地分赃,恰好引来了官军。原本打的热闹的盗匪又和在一处,对付官军。安剑清到时,这群临时结盟的贼人已经抓了总兵水鉴。
贼首三言两语已经说动水鉴,召了副将、参将、游击、都司等军官上前劝众人降贼。众将面面相觑,唯有一员都司破口大骂:“水鉴你食君之禄,丢了漕银还要降贼,不忠不义——”
贼首听得此言,一手向那都司抓去,身后一人立时喊道:“公子小心!”
原是安剑清已经赶到,太子与二皇子身后督战,皇后带着三皇子、四皇子和公主车架紧随。安剑清士气高扬,又不敢丝毫放松,见那贼首出手,取了弓箭射向贼首。
贼首忙向后退去,都司得救回首却见锦衣卫快骑而来,心中喜悦,一群犹豫官兵见得锦衣卫大旗,亦是觉得心悦。
“安卿射杀总兵,稳定军心!”
安剑清一剑射空,正要弯弓再射那贼首。他已经认出了那人正是之前自己奉命追捕的袁崇焕之子,皇后车架相距几十丈外,此言却宛如与他一人所言,心下诧异,不假思索,一箭射向了被擒的水鉴。
那贼首名袁承志,是袁承焕之子,不过二十来岁,学了一身好武艺。今日能够破官军全赖其父旧部善于排兵布阵背后指点,他自己武功悍勇,擒住总兵之故。
回头见了安剑清率领锦衣卫,暗道不好。却说安剑清追缴山宗旧部大家也是老相识了。虽说山宗此次逃脱,却也吃了不少亏。如今看着他们擒住了总兵,还是官军势大。且自己这边先是自己残杀一会,又与官军打了一回,都是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