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木一半的尸体丢出了院子,叶孤城和陆浮白就没有再去理会。在叶孤城的监督下,陆浮白还换了一次药,回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虽然她的伤口愈合比普通人快,但也并非立时痊愈,且流失的元气也没有那么快恢复。
陆浮白这一觉一直睡了两个多时辰,醒来时日已偏西。有人来敲门,牡丹去开门,有个年轻人上门送请帖,院外木一半的尸体已经有人收走了。
送请帖的年轻人就是之前跟在吴明身边,动手杀岳三爷的人。不过看他神情并无愤懑之色,虽然与木一半一样用南海剑派的剑法,却未必是同门。
陆浮白并不会因为两人都会南海剑派的剑法就认定对方是南海剑派的弟子。就比如花满楼他会武当派的流云飞袖,会陆小凤的灵犀一指,却不是武当弟子,也不是陆小凤的徒弟。同样陆浮白也会一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她所学内功心法非常奇特,一旦见过别人的招式,哪怕不知对方内功心法,也可以迅速复制对方的武功招式。
“你要去赴宴?”虽然是疑问句,叶孤城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去,为什么不去呢?免费的美酒不喝,可是要遭雷劈的。”陆浮白笑道。
叶孤城忽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你知道我原本姓白,十一年前是义兄陆小凤救了我。”陆浮白笑道,“因我醒来后,忘记了前尘往事,名字也不记得了。大哥和花七哥就商议给我取个新名字,那时大哥正在喝酒。”
“他一定是个酒鬼。”
“他不仅是酒鬼也是赌鬼,更是笨蛋、混蛋加穷光蛋。”陆浮白笑道。
“你们感情很好?”叶孤城虽然没有见过陆小凤,却也听过四条眉毛陆小凤的事,那是一个聪明且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
“你听过雏鸟情结么?雏鸟会把自己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做妈妈。若一个人在你濒死且忘记一切的时候,救了你的命,又待你如亲人一般,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陆浮白回道,只是她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陆小凤救过她的命,叶孤城也救过她,还不止一次。
救命之恩什么果然是个大人情,陆浮白有些不自然地按了按伤口,她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习剑之人最好不要喝酒,更不要说你身上还带着伤。”叶孤城温声道。
酒喝多了,手就会抖,对于叶孤城而言,剑是他的一切,故此他并不喝酒。西门吹雪也不喝酒,虽然每年万梅山庄都会酿最好的酒,可他自己却一滴都不会沾。
叶孤城自己滴酒不沾,却从不会劝别人不喝酒。石慧亦是剑道高手,却爱酿酒,也爱喝酒,当然她只是小酌。宫九也喝酒,且非常喜欢。叶孤城不赞同,却从未劝阻过,他本不是一个善于关怀别人的人。若是白云城的人见到叶孤城主动去关心一个人要不要喝酒的问题,怕是会以为太阳自西边出了。
许是叶孤城的目光太过专注,陆浮白竟然有些不知道如何拒绝:“我知道了!”
“今晚的宴会我与你一起去。”木一半死了,叶孤城担心吴明会在宴席上再次出手试探。以陆浮白现在情况与人动手绝不是明智的选择,然陆浮白却拒绝了。
“牡丹不是说荷花池的水阁很值得怀疑么,不如趁着前面举行宴席,你去看看有没有线索。若是不放心,你且盯着吴明就是,若是其他人,我总能抵挡一时半会。他们现在未必知道你也在这里,没有必要主动暴露。”
叶孤城想了想便同意了。只要盯着吴明,以陆浮白的机变武功,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陆浮白还特意请牡丹帮她擦了一些脂粉,才出去赴宴。
与陆浮白猜测的一般,牛肉汤就是宫主,宫主这会儿看起来比船上时又神气了几分。牡丹说宫主是无名岛上的小公主,这话看起来并没有错。陆浮白进门的时候,就有好些人围在宫主面前奉承,一个个乖巧的就好像狗一样。
“听说你很会玩骰子,看来一定是个赌的行家。”宫主走到陆浮白面前,扬着下巴道。陆浮白想若是她有一条尾巴,现在一定翘的很高。
“你想与我赌?”陆浮白诧异道。
“我不会玩骰子,不过赌一赌别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宫主拍了拍手,有人押着四个人走了上来。很巧,这四个人陆浮白都认识,叶孤城手下的叶十六、叶十七,还有她属下的校尉雷云、靳宋。
叶十六和叶十七身上有外伤,雷云、靳宋没有外伤,不过看起来精神更萎靡一些。叶十六和叶十七衣服上还有海水泡过的盐渍,显然是海难后被抓的。雷云和靳宋衣服有些皱,却没有盐渍,大约是在码头被擒住,一直关押在某处。
四人见了陆浮白有些惊讶,却都没有开口。
“你要赌什么?”陆浮白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从四人身上收了回来。
宫主微笑道:“你知道蛊虫么?就是把不同的虫子关在一个缸里,最后能活下来的就是蛊。”
“你还会炼蛊?”陆浮白惊讶道。
“一群虫子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要炼蛊当然是人蛊最有趣了。”宫主笑起来带着几分天真无邪地味道,伸手一指下面的四人道,“我们就在他们四人身上下注,谁选的人活下来,谁就赢了。”
陆浮白自忖不是好人,她从不妄杀,可在她有限的记忆中,死在她手下的人也绝不在少数。可她只杀两种人:想杀她的人与罪大恶极的人。杀人不过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并不代表她不尊重生命。
陆浮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过二九年华,相貌甜美的女孩子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将人命当做儿戏。
“这个游戏并不好玩!”陆浮白直视着宫主道,“因为他们四个的命,我要了!”
宫主闻言,不由捂着嘴巴咯咯笑了:“可是他们的命现在在我手上。”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是与你商量。”陆浮白轻声道,“你看我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若是不同意呢?”
“先礼后兵,你知道我本来就是兵。”陆浮白言简意赅道,“听说岛主的武功非常厉害,不知道你得了他几分真传呢?”
“你要和我动手?” 宫主随手一指雷云、靳宋道,“你可知道那两个人是我亲手所擒,这岛上的人都要听我的。”
“难道他们听的不是岛主吴明的吗?”陆浮白诧异道。
“这有什么区别,他是我爹。”
“区别可大,就好比我是千户,我下面还有副千户。副千户与我一样是卫所的长官,可只要我在,整个卫所的官兵便只会听我的话,而不是副千户的命令。”陆浮白顿了顿道,“同样的道理,这岛上只要有岛主在,所有人都会先听岛主的命令,在岛主的命令之余才会听从你的命令。”
“那又如何?”
“白日里,你们岛主诚心邀请我加入,我想或许他暂时还不想杀我。你现在想要我死,难道不是违背的岛主的意思么?”陆浮白轻笑道。
“可是你会加入吗?”宫主反问道。
“谁知道呢!”
“你若有心加入,不妨先表达一下诚意。比如,你可以选择亲手杀死他们,向岛主表明你的投诚之意。”宫主认真的建议道,“我想你杀人的样子一定比他们相互残杀有趣。”
“那只是你以为,我并不觉得有趣。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人能够决定我的兄弟如何去死。”陆浮白冷笑道,“既然做了锦衣卫,就有赴死的觉悟。战死不过是报了国恩、君恩,可那时必有我与他们并肩作战。”
“义气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不错你很有趣,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和这里的人打,每赢一场,就可以带走一个人。不过,怎么打规矩要由我来定,对手出掌,你就不能出拳。对方用剑法,你就不能刀法还击。”宫主笑道,“如何?你莫不是不敢?那我也可以直接杀了他们。”
“千户大人,只管出手,赢了自是好,输了也无妨。”靳宋见陆浮白没有回答,便开口道。
“好!”陆浮白叹了口气,应道。
陆浮白以为宫主会让其他人先出手,探她的低,可是宫主却没有,她选择了第一个出手。与木一半一样,宫主用的也是江湖上失传的武功,如意兰花手和化骨绵掌。
如意兰花手的名字起得诗情画意,却与化骨绵掌一样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几种功夫之一。如意兰花手分筋错脉,化骨绵掌化人筋骨于无形,都是江湖中出名阴毒难学的武功。
据闻当年将这门功夫扬名江湖的是武林中一个不出世的才女如意仙子,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只要被她看过两遍,就能使得上手,她练成如意兰花手用了三年。但她的女儿却练了整整三十年都没有练成,最后竟心力交瘁,呕血而死,如意兰花手也一度绝迹于江湖。创立化骨绵掌的化骨仙人则没有后人弟子,掌法亦因此失传。
陆浮白忽然有些好奇吴明的来历,他对各家各派的武功似乎都如数家珍,许多江湖失传的武学也能轻易教给别人。昨日那个岳三爷所用的毒掌似乎也是旁人家的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