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却没有回答石慧的问题。
“堂儿小小年纪,可莫要学了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石慧见白玉堂面色有异,不由心下担心,“人妖有别,娘对你日后的媳妇没有许多要求,至少得是个人,哪怕是男人,也不要找个妖鬼之类的。”
白玉堂惯是张扬的性子,十三四岁于一些早熟的孩子而言已到了情犊初开的年纪。不过石慧想着这孩子也不像开了情这一窍的模样,依着他往日的性子多半是注孤生的。可这注孤生的性子难道也会招惹什么狐狸精不成。
谁不知道那些狐狸精最爱书生,她这小儿子虽然学了一身好武功,亦是文采飞扬。教他读书的方夫子甚至断言,只要白玉堂肯用心,二十岁前中进士也不是难事。只不过白玉堂与他哥哥一样对科举之道并没有什么兴趣就是了。
“我不喜欢男人!”听到石慧此言,白玉堂脸上隐隐露出几分怒气,“那都是没、没有的事情,小爷才不喜欢什么妖妖鬼鬼的呢。”
“那如何招惹了狐狸精?”
“我今日约了人去溪北游玩,路上遇到个白痴,本来想教训一下,哪想到他屋子里藏着那狐狸精,就打了一架。”石慧听得糊涂,可白玉堂却不想多说的样子,石慧帮他弄好了伤口,开了方子,要白福去抓药煎了。
白玉堂若是大一些,石慧自会如他愿,让他自己处置。可十三岁的小子还是半大孩子呢,在那狐妖身上吃了亏,石慧却不能袖手旁观的。且这些妖精最是记仇,谁知道是落单的还是一窝子妖精,既然结仇,日后报复又当如何?
待白玉堂喝了药睡下,石慧正要着人去溪北打听一二,却有白玉堂的友人上门探视。这少年是金华府知州的小公子金范熙,比白玉堂年长两岁。金范熙虽说是文官家的儿子,读书之余却也爱舞刀弄枪,与白玉堂颇为投契。
听了金范熙之言,石慧方知这溪北住了一个读书人何师参,字子萧。金范熙和白玉堂从何子萧书斋经过,何子萧主动请他们入屋品茶,讨论学问。
两人见着何子萧斯文有礼又是读书人,恰巧有些渴了,便应邀去何子萧的书斋喝茶。哪想到这何子萧是个弯的,见白玉堂生的少年华美,竟有心勾搭一二。
白玉堂虽然性子高傲是个注孤生的脾气,从未暗恋过什么小姑娘,却是个笔直的不能在笔直的直男。他自幼生得好看,却并非男生女相,何子萧出言调戏,依着白二爷的性子哪里能忍,当下就踹飞了桌子打算暴揍何子萧一顿。
哪想到何子萧屋子里还藏着一个美少年,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生的容貌昳丽,宛如女子。只他看着如美娇娘却也有些本事,见白玉堂要收拾何子萧,便出面相护。
两人因此动起手来,从书斋打到门外,白玉堂一道削了对方两根手指,那人也一爪子拍在了他的胸口。两败俱伤,那少年因此露出了一点真容,金范熙惊觉碰上妖怪,拉着白玉堂就跑,这般冲进城里。
进城后,见那妖精没有追来,在白玉堂的坚持下各自归家。只金范熙想起白玉堂的伤有些不放心,回家后又匆匆带了药材过来探视。
“哼~读书人竟然这般放荡,调戏人都调戏到我儿头上来,简直是找死!”石慧并不歧视同性恋,可何子萧试图勾引她才十三岁的儿子就是大大的得罪了她。
白玉堂之前隐忍不说,大约是觉得被一个男人调戏,觉得没面子,故此怎么也不肯说出真相:“今日多谢金公子来探望堂儿,堂儿已经服药睡下,想来过几日就能再与金公子出游了。”
“玉堂无事,晚辈也就放心了。老夫人,范熙告退。”金范熙确定白玉堂伤势无碍,留下药材就告辞回去了。石慧见天色已晚,特意叫了人送金公子回去。
石慧的性子并不善忍,与管家交代了一声,便骑马在城门关闭前往溪北而去。何子萧的书斋只孤零零一栋,有了金范熙的指点,并不难认。书斋之中亮着灯,石慧有心探那狐妖可有同伙,将马拴在远处,独自往书斋而去。
收敛了周身气息,石慧悄无声息到了窗下,透过窗棂,果见一个书生与一美貌少年握手交谈,那书生应该就是金范熙所说的何子萧了。
美貌少年一手绑着绷带想来就是被她儿子削去手指的缘故,石慧站在窗外隐约听到何子萧握着少年的手,与他控诉白玉堂无礼之事。嘴上唤那狐妖九郎,说着便要求欢。
狐妖九郎似有不愿,只一味推拒,见委实难以拒绝,便开口许诺道:“何郎不要再纠缠了!我想给你找一个美人,比小弟强一万倍。”
何子萧听了顿时有些激动,追问是谁。
狐妖九郎便开口道:“我有一个表妹,美丽无比。你若同意,我就给你作媒。”
何子萧听了但笑不语,没有说不愿意也没有拒绝,九郎从桌上拿了一个药包模样的东西准备离开。
狐妖九郎推开门,就见石慧负手立于门外,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瞬却跪下拜倒:“小妖黄九郎见过仙上!”
“你认识我?”石慧有些意外。
“江浙路上之妖鬼无人不识仙上,人人都说仙上是最最公道之人。待人妖鬼皆是一般平等相待,凡事都以善恶而定。”黄九郎诚意道,“临安府外白五娘正是在下表妹。”
石慧听到这话倒是有几分印象了,白五娘是临安城外的狐鬼。她原是山中狐仙,偶尔救得一樵夫,樵夫见她貌美百般纠缠,哄得白五娘下嫁。后在五娘帮助下,樵夫做了富家翁,见妻子迟迟没有生下孩子,看中了村中一女子,便害死了白五娘,娶了别的女子。
白五娘从狐仙变为狐鬼,想要报仇而不得,石慧巧遇白五娘,见她虽为狐鬼,心怀仇恨,却并不滥杀,就顺手帮了一把。白五娘了断了与樵夫姻缘,便回到了临安山深处修行,不再涉入人间之事。
“你既然听白五娘说过我的事情,想必也知道我的性子。”石慧顿了顿道,“方才你说要将你表妹许给何生,又是哪位表妹?人家没有父母么,要你这表兄做主将姑娘许给一个喜欢男人的好色之徒?”
不说黄九郎打算用什么手段将表妹嫁给何子萧。这何子萧与黄九郎有染,又是个同性恋,黄九郎做媒将那姑娘许给何子萧不就是让人家做同妻么?
不待黄九郎辩解,石慧目光落在何子萧身上,不由冷笑一声:“这书生阴煞之气冲天,妖毒侵体,神魂不稳,怕是没几日好活了。你不仅骗自己表妹做同妻,还要她守寡,当真歹毒。我常说人心毒过妖鬼,你这妖精倒是比人更歹毒三分,也不知你那表妹如何得罪了你。”
“仙上见谅,小妖与何郎实在是情不自禁,小妖知道与何郎不能长久,已经决心与他断了。何郎深情,小妖想要表妹许配何郎,绝非有意陷害。”黄九郎瑟瑟发抖道。
“九郎何必惧她一个妇人,我看这妇人也没有什么厉害之处。”何子萧见黄九郎畏惧如此,忙上前扶住他,“你是哪家妇人,半夜出门,好生不守妇道。”
“何郎快且住嘴,万万不可冒犯仙上!”黄九郎颤声道。
只黄九郎话音未落,何子萧已经被石慧一巴掌甩出去:“一个见异思迁,男女不拒的登徒子,也有脸面管别人的德行。君子慎独,身为读书人与妖狐厮混不知节制,如今命在旦夕,还敢狂言滥语,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仙上息怒!”黄九郎拜求道。
“白日里你们冒犯了小儿,我此来就是要为他讨个公道的。你们的烂事,我也懒得管,只有一言问你。今儿被人剁了爪子,心中可有怨恨之意?”石慧轻嗤道。
“小妖不知那是仙上的公子,多有冒犯,还请仙上恕罪!”黄九郎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你这花言巧语的妖物,我是信不过的。不过仗着妖术为非作歹,今日我便废了你的法术。只上天有好生之德,留你一条性命回山修炼百八十年或能重回人形。”
黄九郎暗道不妙,想要逃走,已经被石慧一掌打在肩膀,妖力迅速退去露出了原型,变作一只黄毛狐狸。那狐狸再顾不得相好的何子萧,咬着药包一跃而去。
何子萧倒在地上见情郎变作狐狸离去,眼中终有了几分畏惧。妖精可怕,可是能轻易打败妖精的更可怕。白日那少年武艺高强与黄九郎动手尚且受伤逃走,这女子却一掌将黄九郎打回原形,可不厉害了。
“将死之人,犯不着与你计较。”石慧见何子萧面露惧色,甩袖道,“回去置办棺材,安排后事吧!”
年纪轻轻,却贪恋美色,不仅男女不忌喜欢走后门还玩跨物种,可不是自作孽了么。妖毒入体,神魂不稳,就算与那黄九郎断了也不过多活一阵子。除非遇到什么异人出手,或许还能有救,至少石慧不愿意为了一个登徒子耗费灵力。
人妖恋若是这般没有禁忌,石慧也不会时常以人妖殊途,阴阳有别教导孩子们了。
石慧回到家中已经夜深,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依旧是被小孙子的哭声吵醒,出了院子果然见白玉堂和水长涛、白芸生在花园里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