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银针细软,没有内力的人是无法操控的。石慧推测银针的主人是个大夫且还是个会武功的大夫。
闵秀秀的父亲是江南的名医,闵大夫无子唯有两个女儿,故此就将一身医术传给了长女。闵秀秀承袭其父医术,也算是此道的佼佼者。然闵秀秀嫁了卢方之后,夫妻情趣才学了一些功夫,并没有什么内力。闵秀秀显然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直言自己用不了。
“银针的主人虽然是个大夫,可杀人的未必是大夫。”石慧忽然开口道。
“因为大夫是该救人的并不该杀人?”韩彰问道,“大夫虽然是救人的,可并非学了医术就一定是好人。”
“不,我是说会打造这样银针的是大夫,可是会用这样的银针杀人的却未必是大夫。救人有许多讲究,可是杀人就要容易多了。想要将银针刺入受害者体内,只要会武功的人都能做到,并不一定要是大夫。”破案最不该的就算预设立场,当想到所有可能性。
“凶手是不是大夫两说,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一定会武功。可是一个会武功的人为什么要针对一个普通渔民呢?”卢方抚须道。
“死者是普通渔民不假,可是掌管了松江府水域的丁家庄和陷空岛主人却都是江湖人。”
卢方世居松江府,本县县令见了也称一声卢员外。可他在江湖上的名声更显赫,与几位结义兄弟也是相识于江湖。至于丁家虽然有位总兵,算的官门,可是丁夫人母子却与江湖人来往密切,算的是半个江湖人。
在这松江府外地人只要经过就瞒不过丁家庄和卢家庄两家。这两家人联手,很快便寻到了一个可疑之人。曾有人见到一人租了死者的船要渡江,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卢方等人已经确定了一个疑凶。
此人绰号九尾狐,是江湖上极有名的独行大盗。九尾狐精通易容,流窜各地作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有人知道。卢方之所以推测对方是九尾狐乃是传闻中九尾狐会拖着一条福利尾巴。
陷空岛和丁家庄一同下了追杀令,卢方兄弟追踪了附近城镇都没有发现九尾狐的踪迹,可见此人已经离开松江府。卢方和丁家于是在江湖上出了悬赏,追捕九尾狐。
渔民被害的原因尚且不知,唯一的疑凶九尾狐已经逃之夭夭,这案子自然只能暂时搁置了。石慧也寻了时机与卢方夫妻道别,带着白玉堂往乘舟而上。
“娘,那九尾狐为什么会拖着一条尾巴?他不是善于易容么,带着一条狐狸尾巴不是容易让人认出来呢?”白玉堂坐在船头随口问道。在陷空岛住了月余,白玉堂晕船的毛病已经不治而愈了。
“许那九尾狐是个狐狸精吧,狐狸的尾巴藏不住呀。”石慧轻笑道。
“真会有狐狸精吗?”
“还记得你林堂哥哥兰若寺遇到夜叉鬼,你大哥被蛇妖追杀的事情吗?世上有鬼、有妖,为什么会没有狐狸精呢?”既然是个有鬼怪的世界,石慧就不会拿世上无鬼这种瞎话哄孩子。
当初在末世世界,哪怕知道残忍,大人也不会刻意不许孩子们见到尸体、杀丧尸的场面。因为那本是他们的生存环境,一味隐藏对于孩子的生存没有好处。
“真可怕!”白玉堂叹气道。
“所以要好好学武功哦,要不然我家小白长得这般好看,被妖精看上可就大大不妙了。”
白玉堂:“……”
入夜,石慧也没有上岸,与白玉堂就歇在船舱之内。睡到半酣,石慧于梦中听到婴孩哭声,睁眼见儿子在身旁睡得安稳才松了一口气。只坐起身那婴孩哭声越发响亮了些,石慧退开槅门,就见前舱船夫睡得正香。
石慧步出船舱,循着哭声就见江心飘着一个木盆。夜里水湍急,眼看那木盆就要飘远了,石慧不及多想登萍渡水而去。在江心捞起木盆,却见木盆之中已有积水,一个婴孩泡在水中,怕是不多时就要淹死了。
回到船上,石慧拿布巾将婴孩身上擦拭干净,拿了白玉堂替换的衣裳将孩子裹好。谢天谢地,这回捡回来的至少是个活的。这一路上,已经捡了太多尸体,若是又捡上来一个死的,石慧都怕他儿子日后对出门有心理阴影了。
这婴孩看起来不过四五个月大,是个健康的男婴,石慧不明白什么样的父母舍得将这么可爱的孩子丢弃在江中。不想养哪怕丢给那家没孩子的人家也好,丢在江中,那个木盆装起来,到底是想他活还是死?
莫说什么天意之类的话,若非她今日心血来潮歇在船上,这孩子怕是必死无疑。许是在水里泡了许久,到了天亮,婴孩发了高烧。待船夫起来,石慧干脆让他在下个渡口停下,抱着孩子带上儿子往附近镇甸而去。
白玉堂一觉睡醒,就发现母亲怀里多了一个孩子,顿时有些懵。听到是江上捡的,心中满是愤懑。白玉堂自小生的侠义心肠,听不得人受苦,见这婴孩可怜,也晓得忙前忙后帮忙端水送药等等。
小婴儿养了几日才渐渐恢复健康,石慧便带着孩子沿岸而下,想看看有没有人丢失孩子。虽说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被父母丢到江里,可万一不是呢?
若真非父母所为,若能寻到他的亲生父母也是一桩功德。
不过石慧母子带着婴儿沿着江岸找了百里,也不曾听闻那家丢失孩子,倒是听了许多谁家生了女儿丢掉的话语,只并没有健康的男婴。
石慧渐渐歇了给孩子寻找亲生父母的心思,与白玉堂一道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字水长涛,小名涛涛。他既然重生于水中,也希望将来能够乘风破浪,面对这个世界。若是有缘,为他寻一对可靠的养父母,若是没有,就带他会金华府,白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
虽然半道上捡了一个孩子,石慧并没有改变行程立即回金华府,带着孩子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汴京。只他们这一路走的慢,到了汴京已经下起了今冬第一场雪。
白家在京城还有些生意,白锦堂年初来京中刚置办了别院。石慧与白玉堂也不用去住客栈,带着娃娃直接住到了白家别院,吩咐管事请了个奶妈回来照顾小婴儿。
这次来京城,也不算随性而至,石慧原是想要拜见一下太虚观的观主,请教一些事情的。年前白锦堂到过太虚观求教,观主送了一些与收妖相关的典籍,虽然不涉及太虚观的道门心法,却也足以补足石慧正缺失的许多东西。
石慧这次来太虚观一为求教,二是想求了太虚观的玄门功法一看。白锦堂求不来,石慧却有几分把握。本门功法自不可随意外传,可若石慧能够拿出对等的东西,未必求不来。
奶娃娃有人照顾,石慧便带着白玉堂往汴京城走走。今日放晴,雪已经化了,暖洋洋的太阳下,街道上人还不少。白玉堂正站在街边看一老者在做糖人,石慧就见迎面一个书生缓缓行来。
这汴京城天子脚下,书生不少,石慧之所以注意到书生,乃是因为他脸上黑气萦绕之故。石慧对相面并不熟悉,可这书生眉眼之间的黑气绝非倒霉那么简单,更像是沾染的邪煞之气。
石慧正考虑要不要跟着这书生,看看他是不是沾染了什么妖魔鬼怪,就见一位背负桃木剑的道长已经先一步拦住了书生,询问书生近来可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书生没有理会道长,顾自离开了。那道长望着书生离开的背影,顾自摇了摇头。
“娘,我也要个糖人!”白玉堂拉了拉石慧的衣服道。
“买糖人做什么,你又不吃?”白玉堂喜洁,这路边做的糖人买了他也多半不吃的,大概只是喜欢而已。
“才化过雪,今天也没有什么灰尘,前面已经有人买过了,我现在买,定然是干净的。”白玉堂开口道。
“……”石慧掏出铜钱给糖画老人,帮他买了一个,再回头书生和道长都已经不见了。
白玉堂买了糖人,很是心满意得,两人继续逛了一会儿,就回别院去了。回到家中,石慧已经将那书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过了两日撇下儿子,独自去了一趟太虚观。
奉上了两部道门武学典籍,石慧终于得到观中允许在观中观看半日法术秘籍。石慧过目不忘,且不过是想要研究一下如何克制那些无形无状的鬼怪和妖术。一法明,万法通,并非真要学太虚观功法,半日已经足矣。
依约在观中看了两个时辰的术法,石慧便与观中告辞。观中派了小弟子亲自送她出门,却在观中遇到了两个前来赏玩的贵族女眷。石慧见其中一个女眷竟然面带煞气,不由随口问了一句。
这道童自小在太虚观长大,恰好认得面带煞气的女眷。这女子是礼部尚书之女楚惠,另一个比楚惠更贵气几分的,小道童却不认得。因石慧询问,小道童还主动提及了楚惠的事情。
听闻这位尚书千金两年前嫁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王安旭。此人一朝做了尚书女婿,竟然凭借一手妙手丹青得到了太后娘娘赏识。如今京中女子都以成为王安旭的画中人为荣,甚至认为能上王安旭的画作才算是美人,男子都以得到王安旭的美人图为炫耀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