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石慧坐在院中喝茶,小丫鬟绘声绘色与她说着江湖上的轶事。其中说的最多的当然是如今江湖上最有名的江湖六君子。江湖六君子不是世家弟子,就是名门弟子,青年才俊最受小姑娘喜欢了。
今日小丫鬟说的是六君子中“见色不乱真君子”厉刚的轶事。
“……无论柳焉姑娘如何哀求,厉公子始终没有接受她,可惜了柳焉姑娘的花容月貌。”小丫头说完还不忘总结一二,“厉公子当真是一位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许是这位厉公子不喜欢柳焉姑娘出生青楼呢?若是受了一个青楼女子自荐枕席,岂非成了浪荡子。”石慧一手支着下巴轻笑道,“出去厉公子,我们不也没听过其他几位公子爱好逛青楼楚馆的事情呀。”
“厉公子拒绝柳焉姑娘是大家都知道的呀,其他公子有没有去过青楼,谁知道啊?”小丫头一脸天真烂漫,“再说了,厉公子可不止拒绝了柳焉姑娘。”
这丫头原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名苏荷幼时家里养得天真烂漫。可惜母亲早死,父亲再娶,后母不慈生了儿子后有了倚仗,趁着其父外出将小丫头卖给了人贩子。碰上石慧带着连城璧在江湖上走动遇到了那伙人贩子,将这群杀千刀的一锅端了,原是要将解救的孩子送回去的。
到了这小丫头的家中才知道其父已知妻子卖掉女儿,却不愿意追究。石慧心知将她送回去,怕是又要被卖一次,便问了她自己,征求她的同意,带回了无垢山庄。苏荷明面上是石慧院中的小丫头,却学了些武功,口齿伶俐,倒像半个弟子。
连城璧见她机灵活泼,素日很能为母亲解闷,也当她是半个妹子,很是纵容。
“大户人家的姑娘大约也不会给厉公子拒绝的机会。再说了柳焉姑娘既然是青楼红牌,如何就遇到了厉公子一见钟情了?”
“哎呀,老夫人,您怎么老拆台啊,厉公子怎么也是和咱们公子齐名的六公子之一啊!”
连正庵过世后,石慧这才三十多岁已经被冠上了老夫人之名了。
“那你总说厉公子好,是不是比咱们庄主还好?”一旁的芙蓉开口问道。
苏荷闻言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公子最好了,我们公子是六君子之首呀!”
“鬼丫头,还知道好歹,以为你也和柳焉姑娘一样被这位厉公子迷了眼睛了。”芙蓉笑道。
“厉公子虽好,可不说比不上咱们公子,也要排在徐公子之后的。”苏荷应道。
“小丫头,倒是不负本公子这般念着你,特特从杭州带了你最爱的桂花糕。”院外传来一阵轻笑声,却见连城璧带着一个锦衣青年走了进来。青年衣着打扮颇为考究,不似江湖人倒像是官门贵子。
“你念着她做什么,该不会起了什么贼心吧?” 连城璧轻嗤道,“先说了,这小丫头母亲爱的很,可不能给了你。”
“瞧你那小气样儿,伯母喜欢的小丫头,我哪儿敢横刀夺爱啊?”青年走到了石慧面前,弯腰行礼道,“晚辈见过连伯母。”
“原来是青藤来了,怪道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叫个不停。长大了倒是多礼起来了,快坐吧!苏荷,还不快给徐公子倒茶。”
“多谢苏荷姑娘了!”徐青藤笑着与连城璧一左一右在石桌前坐下。
早年石慧带着儿子游历江湖,曾经与徐青藤的父亲有过一些交情。那时的徐青藤还是个熊孩子,骨子里透着傲慢。这种傲慢与当初的胤礽又不同,胤礽充其量是个心口不一的傲娇小公子,徐青藤是真的傲慢,看不起天下人。
连城璧虽然看着性子温和,实际上骨子里的骄傲也不下于任何人。于是这两个小子凑在一起,就难免动了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徐青藤比连城璧大两岁,出自世袭杭州将军府,家学渊源,又是掌门得意弟子,是当时少数能够让连城璧在意的小对手。
年前杭州将军向朝廷请求将爵位让于儿子,如今徐青藤已经袭爵,年轻俊美的脸上倒是有几分春风得意。
“你父亲近来可安好?”
“好着呢!自年轻父亲让爵之后,就与家母搬去山里的别院住了。也不知道那山里有什么好玩,一定要住在山里不可。”徐青藤摇头道。
“定是徐老将军嫌弃你太过闹腾了,宁愿住到山里去。” 连城璧吐槽道。
“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何必管那许多。”徐老将军是个性格粗狂之人,徐青藤却是处处讲究,重享受的。
“说来我与你父亲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待你回杭州与你父母说,有暇不如来无垢山庄做客。”
“我人方到,伯母就想着我走了么?”徐青藤一脸委屈道。
“我娘最爱热闹了,你便是住上半年一年,她也不会嫌弃。” 连城璧笑道,“怕是你自己要嫌这里太闷了。”
“半年一年是不行的,这次来找连兄,还有事呢!”徐青藤掏出一张请帖,“大明湖沈家庄沈太君要为孙女沈璧君招婿,特意请了我,连兄可要一道去?”
“人家请的是你,我去做什么?”连城璧笑道。
“怎么,连兄没有收到请帖?我可是听说除了成亲的朱白色,杨开泰、厉刚、柳色青都收到请帖了。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伯母给你定了一桩姻缘,故此沈家没有送请帖来?”
“送来了!”石慧忽然开口道,“前两日城璧出门,请帖给送我这了,苏荷去找出来。”
“伯母这是忘了,幸亏我来了。不然连兄不是落下了一桩美满姻缘。听闻那沈家姑娘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石慧却没有接话,沈家除了送请帖,还有沈太君的信,信上说沈家将以割鹿刀做为沈璧君的嫁妆。都说沈太君疼爱孙女,石慧心下却有些不解。如此强调以割鹿刀陪嫁,到底是割鹿刀陪嫁,还是沈璧君是割鹿刀的陪嫁呢?
早年她委婉地以孩子们小拒绝了沈太君一次,如今看来沈太君最看好的孙女婿还是她儿子。沈太君年岁渐大,如今是急着为割鹿刀找个好保镖呢!
对于沈太君如此看重她儿子,石慧也不知道是沈太君认为城璧的武功可以为沈家护刀,还是觉得他儿子优秀适合做孙女婿亦或是两者有之。
对于沈太君急于寻一个孙女婿保护孙女和割鹿刀,庇佑沈家,石慧能够理解却不是很赞同。沈家如何人丁单薄,沈璧君难道不是人吗?沈太君自己能够凭借一手金针镇住觊觎沈家庄的魑魅魍魉,就没有想过栽培自己的孙女?
沈璧君既然是沈家嫡出的孩子,想来天分也不会太差。与其指望外人,不是自己家的孩子更可靠么?只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沈璧君是武林第一美人,关于沈璧君的武功却很少有流传,外面传的最多的就算沈璧君的美貌、温柔。
女孩子美貌温柔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石慧并不喜欢沈太君将她儿子当做救人的浮木。就如她早年所言,割鹿刀只是一把刀,连城璧一个练剑的没必要参和其中。
“伯母可是不愿意连兄去参加沈家的招婿比武?”
“难道江湖才俊齐聚一堂,去看看也无妨。”石慧温声道。既然还有其他受邀者同去,连城璧也不打眼。
“若是喜欢哪位沈姑娘,娶了也行。只是——”石慧顿了顿道,“婚姻是两情相悦之事,便是沈太君选中了你,你也要问问人家沈姑娘愿不愿意嫁。”
“娘的教导,孩儿谨记在心!” 连城璧接了请帖收好。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伯母竟然让连兄自己选,好生开明。”
“城璧的妻子日后是与他生活的,不是与我,自要他自己喜欢才好。”
徐青藤又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由丫鬟领路去客房休息了。
“娘可是还有其他事情吩咐?” 连城璧见石慧没有开口,终于忍不住问道。
“可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是如何死的?”
“孩儿不敢忘记,至今仍在调查此事。” 连城璧忙道。
“近来我收到消息,江湖上有个叫天宗的人还是组织一直在暗中对付一些江湖高手,可能与此有关。”石慧冷声道,“天宗行事隐秘,多年来行踪南寻,沈太君高调招婿或许是一个机会。”
“娘是说天宗的人可能会混到招婿宴上?”
“天宗行踪诡秘,只是就他所为看来,图谋不小。世上能够抵挡住割鹿刀诱惑的人只怕不多,天宗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割鹿刀是春秋战国时铸剑名师徐夫人之嫡裔徐鲁子耗尽毕生精力铸成,其名取意“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唯胜者得鹿而割之。”石慧不曾见过割鹿刀,却听闻这把刀带着非凡的魔力,能够让天下人都想要拥有它。
石慧见惯了世间宝物,可以不放在心上,她也希望连城璧可以堪破外物的诱惑。只她也熟知人性,割鹿刀这样的存在,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是很难割舍的。
“若是天宗的人出现,我一定要抓到他们为爹报仇。”
“你也不要小看了他们,天宗能够隐藏这么多年,不是简单得人物。”石慧道,“不管外人将你捧到什么样的高度,你自己都要明白自己的高度。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行走江湖,轻敌乃是大忌。”
她心中有许多放不下,只这次却不打算陪着儿子去,雏鹰总有高飞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