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品的二夫人金氏比石慧预想的都要厉害,在她和任慈毫无所觉的时候,金氏已经在盛京各府上建立了一个非常完整却不起眼的关系网。
盛京高级军官的府上,她并没有插手进去,盯上的反而是中下军官。探子的身份更是不起眼极了,诸如某位连长的姨太太,某位团长府上的花匠、粗使仆役之类。
负责消息一块的任萱,整整花了三个月才彻底理清金氏背后的那张网,同时也发现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金氏背后站着的不仅是慕容品还有日本人。
慕容品一贯与日本人关系密切,以至于石慧和任慈都没有太过深究原因,以为是利益联盟。如今看来,慕容品搭上日本人,极有可能和这位二夫人有些关系。
表面上,二夫人只是北平没落贵族家金氏的小姐。但是针对金氏进一步调查却发现这位金二夫人少年时曾经认了一个日本养父,随养父去日本十年才回来的。
对于这十年,金氏的经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十年却足以改变一个人,尤其是被改造的对象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不过,到底是日本人将金氏故意安插在慕容品身边还是金氏嫁给慕容品后,利用自己的关系网为慕容品和日本人搭桥牵线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慕容品和日本人都非常信任金氏,金氏在盛京建立的关系网,表面上为慕容品效命,实际上的主人是日本人。拥有共同的关系网,慕容品和日本人比他们预想的关系更密切。
牵一发而动全身,要对付慕容品,就必须拔出金氏的关系网。可是拔出金氏,只怕又会触动日本人的敏感神经。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场战争,日本人蓄谋已久。他们这几年虽然也加强了对这场战争的准备,可是陷于内乱洪流之中,想要与日本一样举国备战根本不可能。
没有开展,石慧依旧可以预料到其中的艰辛。偏偏这场战争根本无从避免,他们能够做的也不过是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然而敌人会这么仁慈吗?
“萱儿,找一个性格机敏果断,身材又与金氏相似的弟子送到金氏身边伺候。”
“夫人想要安排人监视金氏,为什么一定要与金氏身材相似?”任萱不懂。
“我自有话说,你安排妥当就好。人进去了不必给外面传消息,不必探听什么,只让她尽心观察金氏的一举一动,牢记在心就好。待时机到了,由你单线联系,通知她下一步计划。”
任萱虽然一时想不通其中关窍,可到底跟在石慧身边多年,自是尽心办了。
石慧是想要李代桃僵,不过想要骗过身边的人,可不容易。石慧不过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有足够的时间拔除金氏安插的探子。
如此,到了年底,任萱安排进慕容品府上的弟子已经彻底弄清楚了金氏身边的基本关系网和作息习惯。于是,就在新年到来之际,金氏回府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场刺杀。在刺杀中,金二夫人差点被割喉,虽然捡回一条性命,却坏了嗓子。
自从金二夫人遇刺之后,盛京就变得格外不太平。各种意外接踵而至,许多府上都有不正常的死亡时间。一时间,整个盛京都是风声鹤唳,气氛紧张。
就在这时,沪上传来了学生运动的消息。因日本人在沪上强掳女大学生,打死想要救出同伴的两名男生,这场学生运动在政府的镇压下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扩张到了各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卖国贼!”
任萱正在与石慧汇报近期清理的成果,就听到了窗外传来了稚嫩的叫喊声。石慧站起身,就看到几个孩子在花园里,排成一排,手上拿着小旗子学那些学生游行呢!
走在最后的是四岁的慕容子江,人小腿短,追不上哥哥姐姐,在后面急得哇哇叫。
盛京的学术范围不浓,自然也不像沪上、金陵、北平一样,有许多思想进步的大学生。不过有样学样,还有些在洋学堂的学生看了报纸,相仿沪上、北平弄起了学生游行。
昨日,这些学生还举着旗子在这边游行,家里的孩子有样学样。
“这几日的效果不错,不过余下的人只怕多少已经觉察到危险,会提高警惕。接下来更不能放松,漏网一个都可能给我们造成大损失。”
“夫人放心,我会交代他们的。”任萱立即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收尾。”石慧交代了一句,便下楼往花园走去。
“打倒——”几个小不点腿短却跑的急,不妨石慧突然出现在院子里。慕容子溪第一个撞到石慧腿上,往后摔去,然后跟在她后面的小六、小七瞬间滚成了一团。
“姐姐等等我!”队尾的慕容子江才喊完,就看到三个小姐姐咕噜噜滚到了自己面前。
慕容子江:……
柔软的草坪上,摔了一跤也不痛。几个小不点自己爬起来,抬头就见石慧站在面前,看到她没有笑容的面容,小动物的本能莫名有点小怕怕。
“今天的描红做完了?”四个小的都在启蒙阶段,功课也是最简单的背诵、描红。
大一点的慕容子溪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只是玩一会儿在回去做。”
最小的慕容子江还想跑,却被石慧揪着领子拉到了前面。见站在慕容子溪身后的慕容子汀习惯性将小手伸进嘴巴里,不由皱眉道:“小七,不许咬手指。”
慕容子汀立即放下手,仰着小脸,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石慧。
石慧特别无情道:“再犯就罚你三天不许吃糖!”
听到不许吃糖,慕容子汀的眼睛立时蒙上了一股雾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回去将描红做完,才许出来玩!”石慧面不改色道,“下次没有完成功课出来玩,我就取消你们的零食和玩具。”
四个小不点闻言,在不敢动小心思,排排站,拉长声音应了:“是!”
听到这声颇为整齐的是,跑到前面的几个大孩子才发现了石慧的存在,立时跑了回来。
“娘!”慕容子清第一个冲到了石慧面前。
“好玩吗?”石慧淡淡道。
慕容子清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看了一眼手上的小旗,略有些茫然。慕容子渊的求生欲显然比妹妹强多了,第一个意识到母亲似乎不高兴了。
“娘,我们昨晚功课才出来玩一会儿的。”慕容子渊分辨道,“只是——”
“只是看到别人在马路上示威游行,觉得好玩,所以也要凑上去玩一玩?”听到这句话,不说慕容子渊,其他几个孩子也立时感觉到“危险”的存在。
“我一直觉得所谓的示威游行是最愚蠢的做法,因为敌人根本不会在意你所谓的示威游行,这样做除了让自己陷入危险,并没有太大作用。可那到底也是学生和无数普通人的一片热血,而你们呢,以之取乐,心中可有一点分寸?”
“国家危难之际,上至总统下至平民,可做可为的事情委实不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子湛和天乐在营中与士卒同甘同苦,一起操练,磨砺自己。那么你们呢?难道要一直被父母兄长保护着吗?”
“娘,我们也想帮大哥的忙,想要学本事啊。可是,大哥说我们还小,不能学打枪,要过几年才可以。”慕容子淙有些委屈道。
“学着承担责任,为兄长分忧,并非枪法好就行,还可以是其他事情。只是会开枪没有用,不过是匹夫之勇,你们要学的的东西还有很多。学习之余,劳逸结合也没有错,但是你们不该拿别人的一腔热血来玩笑。”
“对不起!”
“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同样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是!”
没两日,最先爆发学生运动的沪上,政府竟然在日本人的威压下抓捕了大批学生和社会人士。在许多社会知名人士的走动下,政府释放了大部分学生,却依旧扣押了组织游行的人。
盛京也收到了日本人要求镇压学生运动,并且保护日本侨民的公函。盛京的学生运动声势不大,慕容麟都懒得费劲。倒是慕容品很是积极,为了讨好日本人,派出士兵守住各街道口不说,甚至抓了几个年轻学生。
沪上、金陵这些地方鞭长莫及也就罢了,可是这里是盛京,万没有让人当狗一般指使的道理。在任慈的暗示下,当天慕容子湛和任天乐就带着一队人闯进了警察局,将几个学生带了出来。
慕容品趁机跑去向慕容麟问责,慕容麟原本因慕容品不问自己随便抓人而不悦。如今慕容品找上门,自是一口怼了回去。至于慕容子湛和任天乐强闯警察局要人,连解释也不用了。
少年人年轻气盛,正好其中有个是熟悉的同学,进去捞人不是在正常不过了?这两个都是盛京数一数二的公子哥,不做点惊世骇俗的事情,反而奇怪吧!
慕容品没想到慕容麟这般不给面子,只是想到闯进去的一个是慕容麟的儿子,一个是任安的儿子,到底不敢过分逼迫,只得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