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茶棚坐下,伙计已经泡好了茶。
“果然是好茶,林兄弟还真是会享受。”令狐冲一气喝了一大杯,喟叹道,“不过,茶里似乎有点淡淡的药味。”
没有了田伯光,令狐冲倒是不再左一句右一句尼姑晦气了,又特意叮嘱小尼姑和他一同进城,以免分开走再遇到田伯光。田伯光方才也没受伤,仪琳若是落单碰上了,可不是羊入虎口么。
“这是药茶,我娘亲手调制的。”林平之道,“常喝可以凝神静气,对习武者很有好处。令狐兄要是喜欢,我下次送你一些。”
“哎,既然是伯母亲自调制,送我就太浪费了。我素来是喝水如牛饮的,你若是有酒请我喝才好呢!”令狐冲笑道。
“令狐兄想喝酒又有何难,等你伤好了,我请你喝。”
听到林平之要请他喝酒,令狐冲眼睛一亮:“只是小伤,不耽误喝酒!”
“令狐大哥,你伤得这么重,真的不能喝酒的。”坐在旁边的小尼姑认认真真道。
令狐冲:“……”
“看来令狐兄暂时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林平之闻言不由笑了,“对了,尚未请教小师父法号?”
“阿弥陀佛!贫尼法号仪琳。”小尼姑忙道。
“仪琳师妹是恒山派定逸师太的高足。”令狐冲解释道。
“竟然是恒山派的小师父,我娘素日最是仰慕恒山派三位师太,今日能够遇到仪琳小师父,真是幸会。” 林平之闻言忙起身行礼道。
“怎么令堂也笃行佛法吗?”令狐冲奇道。
“这倒不是!”林平之摇头道,“我娘并不信佛道,不过我娘说恒山派的三位师太人品可爱,是如今江湖中难得只得敬重之人。”
另有一句话,林平之却不会当着令狐冲的面说的。那就是五岳剑派的掌门人之中,论人品其余四派都比不得恒山派。
“林施主客气了!”仪琳红着脸道,“原是该由仪琳谢过林施主相救之恩才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江湖人的本分。”林平之微笑道,“只是不知道仪琳师父和令狐兄怎么会遇上田伯光那淫贼?”
“我是要去衡山城找我师父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那位田、田施主。幸好令狐师兄救了我,只是我与令狐师兄也打不过他,便被他押着一起走了。”
林平之想到三人相处的模样,立时明白,只怕是令狐冲入了田伯光的眼,让他不愿意杀令狐冲。偏偏又舍不得放仪琳走,令狐冲拼命缠住田伯光,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至于令狐冲能够碰上此事也是巧合,令狐冲的师父师娘带着弟子前来衡山城参加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令狐冲却被丢在了华山绝壁面壁思过,他思过的期限到了,下山知道师父师娘和师弟师妹都出门了,就一个人追了出来。
“可见仪琳小师父也是得佛祖庇佑的。”林平之笑道。
“那么林兄弟呢,你也是去衡山城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令狐冲问道。
“秀玉山庄与五岳剑派并无往来,我也不认识刘前辈。”林平之笑道,“我来衡山城是为了一个人。”
“原来林施主是来找人的?不知道林兄弟要找的这个人我们是否认识?或许,我与令狐师兄也可以帮忙。”
“那倒不用,我想这个人不会太难找。令狐兄和仪琳师父就是没见过也定然听过他的名字——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林平之道,“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不用瞒着两位。六年前家父运镖途中被青城派所害,我娘与余沧海定下了十年之内报仇的约定。”
“林施主一个人去找余沧海报仇,那很危险的。既然定了十年之期,林施主何必如此着急呢?”仪琳急忙道,“我师父说那余沧海练了《辟邪剑谱》,如今很是厉害。”
“仪琳小师父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杀父之仇,岂能一拖再拖。”
“我看林兄弟的剑法也不差,《辟邪剑谱》本是林家的,林兄弟怎么会不清楚。”令狐冲沉吟道,“不过那个余矮子为人阴险狡诈,林兄弟要找他报仇,只怕不容易。”
“先祖遗训,林家后人是不能修炼《辟邪剑谱》上的武功的。六年前,我娘就已经将剑谱焚毁,林家并没有这本剑谱。”林平之顿了顿道,“我听令狐兄的意思,似乎对青城派很了解,莫非与青城派有什么恩怨。”
“实话和你说吧,之前呢,我被师父罚面壁思过。就是遇到了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调戏良家女子么,就和师弟出手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结果,那阴险狡诈的余矮子,竟然为了这件事写信去华山派告状。”令狐冲摇头道。
“那余沧海父子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是他儿子不对,竟然还有脸写信告状。”仪琳不平道。
“余沧海要是要脸,当年也不会看上林家的剑谱就抢上门了。”令狐冲摇头道。
余沧海谋夺林家《辟邪剑谱》并非什么秘密。只是令狐冲却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岳不群与余沧海也是一丘之貉,还以为当初岳不群去福州是真的为了林家助拳呢。
林平之不欲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便问道:“令狐兄教训了那余人彦也算是行侠仗义,怎么你师父不赞扬,还罚你面壁思过?”
令狐冲忍不住笑了:“我与小师弟把余人彦的头发烧掉了,师父嫌我出手太钻,怕两派面子上不好看,就只能罚我了。”
对于面壁思过这样的惩罚,令狐冲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怨怼之意。
林平之不由暗道:这令狐冲倒是洒脱之人。
若是他娘这般是非不分,他便是不敢反驳,只怕心里也会觉得委屈,那像令狐冲是真的一点不在意。同时越发惊讶,岳不群那等伪君子,竟然真教出了一个风清朗月的徒弟,真是稀奇。
“对了,我听师父说《辟邪剑谱》是很厉害的武功。林施主的先祖为什么不许后人练这门武功,你们还将剑谱交给余沧海啊?”仪琳好奇道,“是因为余沧海上门强求,你们打不过吗?”
“说来《辟邪剑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先祖不许我们练,大约便是这门武功太过阴毒,修炼之人必然断子绝孙吧!”
“那到底是怎么阴毒,竟会让人……让人……”
“噗~”令狐冲闻言却忍不住吐出一口茶。
林平之也暗暗后悔,自己嘴太快了:“总之就是林家人不许练这门武功了。至于我娘为什么把剑谱交出去倒不是打不过。余沧海为人狠毒,当初为了《辟邪剑谱》原想灭我福威镖局满门的。若是我们打不过,只怕如今江湖上就没有秀玉山庄和福威镖局了。”
至于为什么将《辟邪剑谱》送出去,林平之倒是隐隐猜到了几分:一是希望证明送出去的剑谱是真的,可是这门武功过于阴毒,当然不好送给好人了;其二便是嫌余沧海武功太差了,想要让他有些压力罢了。
“听家师说,林夫人善刀法和掌法,林兄弟既然没练那《辟邪剑谱》,竟也没有练刀吗?”令狐冲随口问道。
“我娘说我适合练剑。”林平之暗道,他都不知道他娘到底最擅长什么武功,那岳不群又怎么会知道。
令狐冲闻言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记得自己隐约听到师父和师娘说福威镖局的林夫人武功极高,甚至怀疑林夫人练了《辟邪剑谱》。为了《辟邪剑谱》,师娘还与生父生过一场气。后来师父将林家送的《辟邪剑谱》焚于华山前辈坟前才罢。
“看得出,林兄弟确实很适合练剑。我虽痴长你几年,但是论剑法却是远不如你。”令狐冲郎笑道。
“令狐大哥太过谦逊了!”林平之道。
令狐冲虽然是华山派大弟子,但是性格豁达洒脱,没有什么争强好胜之下。林平之却顶着杀父之仇,论练功绝对比令狐冲勤奋。当然,或许师父不同也是个极大的原因。
三人喝完茶,眼看时候不早了,才准备一起进城。因令狐冲伤得颇重,林平之特意将自己的马让给了令狐冲,自己与仪琳走路。
然三人走了不过一刻多钟,仪琳突然惊叫一声:“这里有个人,莫非是遇到强盗了?”
“这里距离衡山城只要几里路了,又是官道上怎么会有强盗?”林平之诧异道。
“先过去看看吧!”令狐冲跳下马背,与林平之走到拨开草丛,果然见一人倒在草丛中。
“他是不是死了?”仪琳见那人趴在草丛中,血淋淋地,不由念了一声佛号。
林平之伸手将他翻过来,三人确实大吃一惊:“田伯光?”
“令、令狐兄弟!”田伯光看到令狐冲,一瞬间有种想死的冲动。
令狐冲见他口齿不清,才发现他的一排门牙都被人打掉了,裤裆上也是血淋淋的,还被人点了穴道。这可怜的模样就算林平之之前恨得要拔他舌头,这会儿都觉得要是自己再动手,好像太趁人之危了。
令狐冲伸手点开他的穴道,田伯光也没有趁机逃走,捂住眼睛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