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想起太子幼时看到他与皇后对霍去病多有优待便会使小性子的事情,随意道:“这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的爹!”
“陛下这是埋汰据儿和去病呢!”石慧嗔道,语气略一转,“只是啊,人人多说太子不类陛下,我看他倒是从骨子里像极了陛下。”
“这又从何说起?”皇帝闻言不由侧首道。
“据儿看起来温和,骨子里的霸道却像极了陛下。小时候,为了去病和闳儿可没少吃醋。”石慧轻笑道,“明明很崇拜去病这个表兄,又喜欢闳儿弟弟,却总怕他们抢了自己的宠爱。”
皇帝细细一想,似乎确有那么一回事,每次太子与霍去病和刘闳在一处少不得要拌嘴。霍去病年长些又是外臣也就罢了,太子和齐王这对兄弟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可不少。好在兄弟俩嘴上不饶人,实际上感情却极好。
皇帝笑而不语,目光重新落在了殿内的赵氏女身上。在场的每个宫女似乎都费尽力气想要打开赵氏女的双拳,然而都是徒劳。
趁着皇帝的注意力回到赵氏女身上,石慧向身旁的皇长孙低声问道:“你可看真了?”
“孙儿绝不会看错!”刘进肯定道。
“好孩子,去将你王叔和霍嬗都叫过来,令他们在殿外候着。”
“孙儿知道了!”刘进点了点头,悄声退了出去。
“皇后吩咐进儿去做什么?”刘彻突然回头问道。
“我让进儿去将闳儿和嬗儿也叫过来看看热闹,陛下可是不准?”
“你啊,就宠着这些孩子。”皇帝笑道,“闳儿到底儿女情长了些,他那王妃死了都三年了,还念念不忘。这次回京,该给他再找个王妃。”
皇帝说着,眨了眨眼睛道:“找个漂亮的!到底是朕的儿子,没得那么寒碜!”
“陛下这是磕碜我之前给闳儿找的王妃不够美貌吗?论美貌,我看眼前这赵氏女就不错。”石慧微笑道,“就不知道陛下舍不舍得。”
“果然,在皇后心中,那些个孩子都比朕重要!”皇帝故意道。
“陛下若非舍不得?”
赵氏女虽然美貌,可是皇帝这一生见过的美人何其多。今日之所以坐在这里,不过是下面人说的神异,他又闲来无趣,才由着下面人刻意讨好。
“不过一个美人,有什么舍不得!”皇帝笑道,“给闳儿做个妾室尚可,做续妃身份太低了。这赵氏女的父亲原是罪臣入宫做过黄门侍郎。”
皇帝本身并不是在意身份地位的人,否则也不会有卫子夫、李夫人得宠一时。然自己宠一两个女人不在意,却不会随意给儿子一个身份低微的王妃。赵氏女家族没落,就是那个因罪被宫刑做了黄门侍郎的父亲都已经过世多年。
“陛下舍得变好!”
“娘娘什么时候与朕玩起来心眼?”皇帝笑道,“不过下面献上来的一个玩意,也只得你这般郑重。”
“若只是下臣想要讨好陛下,弄些把戏,我自不在意。怕只怕有些人明着是讨好陛下,私底下还有其他的想法。”石慧面色一冷,“本宫素来是万事好商量,可谁若是敢对陛下心怀歹意,却也不介意手染鲜血。”
“娘娘莫非觉得此女有什么不妥之处?”皇帝脸色凝重了几分。
刘彻倒是没有怀疑皇后的意思,这些年皇后确实极少过问前朝之事,然后宫谁若敢图谋不轨,下手也绝不拖泥带水。
曾经有一宫妃夹带情香入宫,尚未来得及用上,就被杖毙了。也因为此事,皇帝对于皇后娘娘越发信任有加,一个敢私自将情香带进宫中用来魅惑君王的妃子谁也不敢保证她下次用的会不会是其他东西。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就由我来试一试,陛下只当看一场戏便是。”石慧勾了勾唇角道。
“吉星,去将赵氏女带到本宫面前。”
“诺!”石慧身边的大宫女吉星立即上前喝退那些个宫女,将赵氏女带到了面前。
因素锦年纪大了,石慧不欲她太过奔波就将之留在了椒房殿。这次出门的人里,石慧最倚重的便是身边的吉星。
赵氏女一来自是先面君,因石慧进来并没有特别通报,更未让人行礼,她方才被许多宫人围着,竟没有察觉石慧的到来。
“赵氏,还不速速参见皇后娘娘!”吉星提醒道。
“妾赵氏钩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这赵氏女不仅生的美貌,更兼身材妖娆,一步一行都带着几分媚意。
皇帝摸了摸下巴,突然想他刚才答应皇后将这个美人送给齐王是不是太草率了?
“平身!”石慧温声道,“听闻你自幼双手成拳无法打开?”
“是!妾的母亲曾经寻找相士为妾相面,说他日定有一贵人能打开妾的双拳。”
“这个贵人莫非就是当今陛下?”
赵钩弋睫毛轻扇,怯生生道:“妾不知道!”
“那你今日在此是自己愿意还是为人所迫?”石慧忽然问道。
赵钩弋娇躯微颤,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只管直言便是,无论你为何入宫,陛下和本宫都将赦你无罪。”
“妾、妾——”
“看来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石慧晒笑道。饶是如何心机深沉,到底年轻了些。
“将你的手伸出来,让本宫看看!”石慧站起身道,“本宫倒是要看看什么是旁人都打不来,唯有贵人能够打开。”
赵钩弋心下一颤,到底不敢拒绝,莲步走到了石慧面前,一双妙目却水灵灵地看向皇帝。皇帝被她看的不由心中发痒,低声咳嗽了两声。
吉星最看不得这些个被人献上来的美人当着主子的面对陛下一副烟行媚视的样子,不耐烦上前抓着她的双手伸直。
“吉星,对这般如玉美人,须得温柔些。”石慧笑道。
石慧伸出右手,迅速在赵钩弋双拳拂过。只那宛如微风拂柳般带过,赵钩弋便不不由自主松开了双拳,拳心是一摊小小的粉末。
“啊?”赵钩弋看到手心的粉末下意识看向了石慧,眼中充满了惊恐。
方才皇后娘娘碰她,并没有怎么用力,可是她却不由自主松开了双拳。掌心一对小小的玉勾竟然莫名其妙的化作了粉末。
“原以为贵人必定是陛下,原来本宫也可以是那个贵人。”石慧嗤笑道。
刘彻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是朕的正宫皇后,母仪天下,岂能不贵?”
“陛下倒是拿我来取笑!”石慧笑睨了皇帝一眼道。
赵钩弋咬着唇瓣,看着一旁宫人奉上了水盆和帕子让皇后娘娘净手,眼底露出几许屈辱和野心。
“朕可不敢取笑皇后,要不然娘娘一生气,不管饭,朕岂不是可怜了。”
“陛下倒是越发爱玩笑了!”石慧擦过手将帕子丢给宫女,“齐王殿下可到了?”
“皇长孙殿下、齐王殿下和霍世子都在殿外,没有陛下和娘娘宣召,不敢擅入。”
“都是一家子骨肉,哪有许多讲究。”皇帝笑道,“还不让他们快进来!可惜,倒是没有让他们看到娘娘的好本事!”
大约这世上最讲规矩和最不讲规矩的都是皇帝一人罢了。
刘闳、刘进和霍嬗进门行礼,只站在帝后身侧,并不敢随便抬头乱瞄。
“一个个都低着头作甚?抬起头来。”皇帝随意道,“这里只有朕和皇后,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诺!”
“闳儿,这位是河间府送上来的美人,你看看如何?”石慧淡笑道。
刘闳心中暗暗纳闷,皇后娘娘已经允了他与赵姑娘,如何却让他看下面献上来的美人?河间府的官员特特送上来的美人,也该是先给父皇才是。
刘闳抬眸看去,却是吓了一跳。
“赵氏在河间府素有美名,闳儿早几日来河间府,可曾见过?”石慧问道。
“妾并未见过这位贵人。”赵钩弋怯生生地看向刘闳,眼中满是惶恐哀求之意。
刘闳大为震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脸上微微发白。
“闳儿,你可见过?”
“儿、儿臣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刘闳涩然道。
“啪”的一声脆响,令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便是皇帝也吃了一惊,完全没有想到石慧会突然出手掌掴齐王。皇后有多疼爱身边的晚辈,他很清楚。莫说掌掴,便是打手心都鲜有,遑论齐王已经三十岁了。
齐王更是捂住了脸,呆呆地看着石慧,不知作何反应。
“嬗儿,你可见过此女?”石慧冷声问道。
“孙儿见过!”霍嬗毫不犹豫道,“孙儿与齐王叔、皇长孙半月前到河间府,第一日便遇到了这位赵姑娘。三日前,齐王叔将自己的随身玉佩赠给了赵氏,并允诺禀明父母就会令人上门下聘。”
“刘闳,如今你可知错?”
“母后!”
“为了这么个朝秦暮楚的女子,值得你在陛下和本宫面前说谎吗?”
“儿臣、儿臣——”
“闳儿早就结识了赵氏女,还私定了终生?”皇帝微微眯起眼睛道。
若这赵氏女与齐王有所瓜葛,却又被送到他面前,可就不简单了。若非赵氏女贪慕虚荣,便是有人要害齐王。否则,父子共同宠爱一个女子,其中会弄出什么风波不言而喻。
“就在我来见陛下之前,闳儿刚与我说起此事。原想着身份虽然低了些,只要闳儿高兴也就罢了,如今看来倒是个心机深沉的。”石慧意味深长道,“只怕陛下身边的人也该好好查一查了。”
皇帝点了点头。
原以为是个简单的献神异,身为帝王这样的事情不少见。其中或有真或有假,但无论真假,皇帝高兴时也乐的配合一下。
可若这其中涉及什么阴谋,就容不得皇帝不多想了。那些个宫人打不开赵氏女的双拳莫非是被人买通了?若真是为人买通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只是与人方便或是与外人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