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得了面瘫之症,嘴歪眼斜,说话含糊不清,宣室随侍宫人惊慌之下,立时报给了皇后娘娘。
石慧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到场,为皇帝诊脉。皇帝靠坐在大枕上,脸上充满了无奈、绝望还有愤怒,加之他此刻眼斜嘴歪,看起来实在狼狈。
石慧温声安抚道:“陛下不必忧心,想来只是小疾。让太医们看看也就无碍了。”
皇帝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
“陛下此疾不易人尽皆知,只是太子不好瞒着。”石慧顿了顿,见皇帝没有反对才吩咐道,“速去传太子过来请安。”
“诺!”
太医为皇帝看诊都是有定制的,依矩每次至少两人以上,以免有所错漏。皇帝此疾颇为棘手,又另召见了两名太医前来会诊。几个太医望闻问切了一番,却迟迟没有结论。
“娘娘,太子在外求见。”
“让太子在帐外候着。”石慧开口道。
皇帝的居室极大,不仅分内室外室,内室又有纱帐隔断。皇帝此疾不雅,石慧一到宣室就摒退了多数宫人,又让人放下来隔断的纱帐。免得皇帝病愈想起今日之事,恼怒之下想要迁怒甚至杀人灭口。
“儿臣给父皇请安!”太子进了内室,站在了纱帐外不敢擅动。
听到太子问安,皇帝对石慧点了点头,石慧方出声道:“据儿起身吧!皇上偶感风寒,伤了嗓子,此刻不便言语。”
太子连忙急声问道:“父皇的风寒可严重,请父皇容儿臣亲奉汤药。”
“据儿放心,陛下这里自有本宫和太医。早朝将至,你是太子,就代你父皇主持朝政吧。前朝之事循陛下出巡时的规矩即可,然军国大事不可擅专,送到宣室,依旧由你父皇决断。大臣们若是问及,就说陛下偶感风寒不适便可。”
“儿臣遵旨,告退!”
“如今据儿已经长大了,为陛下跑跑腿也是好的。”石慧道,“陛下这些年励精图治,方有大汉天下承平。陛下今日之疾许就是操劳国师,太过疲惫罢了。静养几日想来也就没事了。”
听到石慧宽慰之言,皇帝莫名就放松了几分,对她点了点头。
石慧转而看向太医道:“几位御医都已把过脉,陛下此疾可有对症之法?”
“陛下之疾可由风邪入体、过度劳累、中毒等多种原因导致,臣等尚不能确诊主因,只可缓解,尚无根治之法。”
石慧瞥见皇帝面露怒色,略提高了声音质问道:“你们看了这么久只得出这样一个结果吗?”
“皇后娘娘恕罪!”几个太医诚惶诚恐地跪到在地。
“废物!陛下待尔等天高地厚之恩,如此小疾连病因尚且无法查明,要尔等何用?”
“娘娘息怒!臣等定当回去翻遍医书,务必查明病因,对症下药。”
“荒唐,平日不用功,临时来翻书,你们是将陛下的身体当成儿戏吗?”石慧冷声道,“如非此刻正是用人之际,本宫定当将尔等问罪。”
“臣等罪该万死!”
“陛下身体要紧,不是说能够缓解病症么,还不速去商议治疗之法!”石慧语气一缓,又道:“若是治不好,定将尔等治罪。”
“臣等定当尽心尽力,这就下去抓药。”
“陛下此时万万不能动怒,以免加重病情。”石慧见皇帝面露杀意,折身走到床前问道:“这几个位老太医都是宫中颇为出色的,此时不可处置。”
皇帝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陛下这些日子,巡使边防,泰山封禅,来回奔波,许只是累着了。我大汉能人异士无数,就是太医没办法,也总能找到能人的。”
皇帝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上方。
“陛下此意……可是要召见方士入宫?”石慧叹道,“只想着太医,倒是忘了陛下身边还有个活神仙。来人,速召五利将军栾大进宫见驾。”
“诺!”
“五利将军既然号称‘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不拘那不死之药还是请来仙人下凡,定然能够想到办法治好陛下。”
皇帝眼中露出几分希冀,神情也放松了几分。皇帝得了此疾,言语不清,便不愿开口,宫人们都屏气敛息生怕撞在刀口上。一时之间,宣室倒是有些寂静。
石慧的思绪有些飘,莫名地想到了她曾经的任务。历经不同的任务世界,让任务者的精神力和灵魂力都颇为强大,以至于记忆力也远胜许多人。
不过她的记忆到底太长,除却那些重要的人,许多东西还是会忘记。可是其中也不乏令她无法忘却的一些事情。比如那个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之术四处猎取紫河车的女道金翠玉。
长生是不是乐事她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长生不死,那么自然也没有人知道长生到底是喜或者悲。她只知道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会失去太多。
有时候,石慧也会忍不住自问,她如此执着于要给堂堂求一个健康长大看看这个世界的执念到底是对还是错。可是既然她已经走了那么远,又如何能够再言放弃呢?
“娘娘,五利将军到了。”
“臣参见皇帝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栾仙长免礼!”石慧站起身微笑道,“仙长通晓神仙之术,今日陛下偶感不适,太医束手无策,还需请仙长为陛下看看。本宫听闻仙师擅长无上妙法,想来陛下这点小疾也是信手捏来。”
“蒙娘娘谬赞!然在下得陛下恩宠,不敢懈怠,自当效力。”栾大姿容优雅的起身,走到床榻前,看到皇帝的模样,不由心中暗惊。皇帝此病古怪,可不是什么小疾。
这些方士一生骗神骗鬼,素日里没少忽悠笃行求仙问道之术的王侯。栾大这些日子更是将皇帝忽悠的飘飘然,甚至有心将公主许配,自是心理素质极高。
皇帝这病症并不好治,栾大立时东拉西扯地开始忽悠人了。听得皇帝心急如焚,却话里话外透着此疾不好治。
石慧:本宫静静地看你表演!
“娘娘,陛下此疾——”
“本宫不过是深宫妇人,听不懂仙长的高深妙法。”石慧微笑道,“仙长只需要告诉本宫可有妙法医治变好。我想仙长妙法精深,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栾大一僵,旋即笑道:“陛下之疾可知,只是此病不是小疾,须得请来仙人相助。”
“既然如此就请仙师开坛作法,请来神仙下凡,也好为陛下除病痛之苦。”石慧悠然道,“陛下乃万民之主,天命所归。若仙长能请下神仙,许还能赐下长生之药,如此我大汉岂非能延续千万年?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加封仙长为国师,坐享人间富贵。”
皇帝立时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栾大顿时有些懵,他说了这许久,怎么就被皇后娘娘三眼两语带到请仙之事上了呢?
“娘娘,臣随懂得请仙之法,然这请仙不是小事,须得搭建一百丈高台。陛下此疾汹汹,臣只怕来不及搭建高台。”
“搭建高台,此为何呀?”
“臣须得在高处,方得感应仙人,请来仙人。”
“原来如此!那仙长之前也是令人搭建百尺高台迎新人的吗?”
“臣上次感应仙人是在昆仑仙山之巅。”
“此去昆仑仙山太过遥远,搭建百尺高台耗时太久了。”
“正是如此!所以,还需另想——”
“本宫虽然变不出一个百尺高台,却有一法可以送道长上天感应仙人。”石慧语气一转道,“不如这般,本宫令人送仙长上天,在柏梁台设下盛宴为陛下宴请仙人,求取仙药如何?”
“上……上天?”栾大吓了一跳,莫非皇后娘娘亦懂得方术。
“陛下以为何?”石慧看向皇帝道。
皇帝激动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石慧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仿佛皇后一夕之间成了会仙法的小仙女。
“陛下既然同意,此盛举不可错过。”石慧道,“来人,为陛下更衣,移驾柏梁台。”
柏梁台建于元鼎二年,高大数十丈,是汉宫最高建筑,可俯瞰上林苑的草长莺飞、兔走狗逐。
皇帝之疾不可见风,石慧令人在轿撵四周围上白纱,不碍观景。柏梁台空地上已经放着一个一丈见方的藤编篮子。
“请将军为陛下邀请神仙下来赴宴,本宫已令人备下金珠美玉,美酒佳肴。”
栾大被人半扶半强迫塞进篮子之中,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失控。旋即又镇定几分,作为方士,他最熟悉这些把戏了。世上哪有什么上天之法,只怕皇后这是要玩些什么把戏呢!
石慧拍了拍手,立时有侍卫将篮子上方的火炉点燃,巨大的幕布缓缓臌胀起来,篮子开始左右晃动。
栾大:……我是谁,我在哪?
“升……升起来了!”在场的将士和宫人激动道。
坐在轿撵中的皇帝忍不住掀开纱帘,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听着四周的欢呼声,栾大突然有些惊慌,想要跑出篮子。然后篮子却越升越快,栾大抓着篮子想要跳出去,却又有些纠结。然而就这一犹豫,篮子已经升高了好几丈。
“请将军务必请来神仙赴陛下盛宴!”石慧微笑道。
栾大望着越来越高的位置,身体发软。
“陛下放心,栾将军定能为陛下请来神仙。到时候神仙一挥手,陛下可不就不药而愈了吗?”
皇帝激动地站起身,转而望着石慧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
刘彻:难怪皇后从来不信方士之言,莫非因为她自己才是神仙中人?想到皇后几十年未改的容颜,皇帝越发相信自己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