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封禅,皇帝特意带上了年幼的霍嬗,这可是宫里几个皇子都没有殊荣。一时间,长安权贵的目光都落在了冠军侯府。
就是同样是大司马的儿子,卫伉三人也是比不得霍嬗的。卫伉兄弟三人不过是长平侯卫青的庶生子,霍嬗却是冠军侯的独生嫡子,更是养在皇后娘娘面前,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喜爱。
然而才五六岁的小霍嬗正是憨吃憨玩的时候,不知忧愁为何物。相较于太子刘据生在皇家从来没有天真的机会,霍嬗是真正生在蜜罐你。相较于皇子们对皇帝的宠爱都要生出几分隐忧不同,年幼的霍嬗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这一切。
无论霍嬗将来是不是可以成为皇帝期盼的大将军,至少现在他依旧是没有烦恼的小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让霍嬗极为兴奋,一路上得了许多民间的新奇东西。
这不,才回到长安城,霍嬗就闹着母亲要进宫向最宝贝他的师祖献宝。冠军侯夫人杜若无法,只得带着小皮猴进宫。正好遇到同样进宫请安的舅母长平侯夫人、当利公主、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
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虽然不似当利公主一般在椒房殿长大,与椒房殿也是极为亲近的。公主们进宫须得先往椒房殿向嫡母请安是规矩,恰好生母卫婕妤亦在椒房殿,便纷纷在椒房殿坐下了。
“太母,太母,嬗儿出门得了许多宝贝送给太母。”霍嬗抱着一个小木盒冲到石慧面前道。
“嬗儿出门还特意带了礼物给太母,这么乖?”石慧笑着搂过了小家伙道,“让太母看看。”
“不要在这里看!进去看,嬗儿不给别人看!”霍嬗小声道。
“为什么不让别人看呀?”
“是嬗儿和太母的秘密!”霍嬗拉着石慧道,“进去看!”
“好,进去看!”
“你们看看,白疼了他这些年,倒是成为别人了!”长平侯夫人抿嘴笑道。
“看来母后最疼的还是嬗儿,丢下我们这一群人,只顾着嬗儿去了。”当利公主笑道。几位公主中,敢在椒房殿这般开玩笑的也唯有在这里长大的当利公主。
“那倒是未必!”诸邑公主抿嘴笑道,“母后最喜欢这般大的孩子了,再过两年等嬗儿大些,这椒房殿最受的就该是进儿了。母后又喜欢孩子们上进,等过两年严起来,嬗儿怕是都不愿意来椒房殿了。”
诸邑公主说的进儿是太子刘据的长子刘进,生母是太子妃史氏。史氏本是皇帝为太子选的良娣,原定的太子妃人选被皇后娘娘否决后,同样出生名门的史氏变成了太子妃。太子大婚一年,太子妃就生下了皇长孙刘进。
阳石公主闻言却忍不住笑了:“弟弟以前最爱与表兄吃醋了,希望皇长孙不要如弟弟一般才好。否则,以后又要好戏看了。”
“据儿如今都当爹了,你们还说他小时候的糗事,小心他翻脸啊!”
“翻脸我们也不怕,在外面弟弟是皇太子,我们要让他三分。在这椒房殿,只有论辈分年资的,皇太子的名头可不顶用。”阳石公主笑道。
“你这孩子,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般调皮。”卫子夫嗔道。
长平侯夫人开口道:“说起来,今日进宫并未见到太子妃和皇长孙呢!”
“皇长孙前两日略有咳嗽,娘娘免了太子妃的请安,让她在东宫照顾皇长孙了。”卫婕妤解释道。
相较于皇帝二十九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太子倒是极为幸运,十七岁就有了长子,还是嫡出。幼儿娇贵,又是皇长孙,贵体违和,自然是小心的很。
“小孩子啊就是娇贵,当初嬗儿——”
“母后,求母后救命!”忽然带着哭音的高喊截断了杜若未出口的话语,却见迎阳公主匆匆冲入殿内,许是跑的及了,钗环衣裳都有些凌乱。
“怎么了这是?”卫婕妤立时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还不快扶公主起来?”
“母后、母后,救我!”迎阳公主进了殿内,纳头便拜倒在地上。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迎阳公主,“母后这会儿不在这里,二姐姐有事不妨慢慢说。”
迎阳公主抬头才见石慧并不在殿内,顿时心急如焚,求救地看向卫婕妤:“卫母妃,母后不在宫中吗?”
“嬗儿拉着娘娘去了内殿展示他的宝贝呢!”杜若起身道,“二公主既有急事,娘娘也不会置之不理,就由我去请娘娘出来吧!”
“多谢霍夫人!”迎阳公主忙道。
“这里是椒房殿,谁也不敢对妹妹做什么。”当利公主上前拉着迎阳公主在自己身旁坐下,“我们皆是父皇的女儿,有父皇、母后做主,谁也欺负不了咱们姊妹。”
迎阳公主本已冷静几分,听到当利公主的话,眼泪却又哗啦啦流下了下来:“皇姐,可是这次是父皇他、他——”
“到底是何事,慢慢说。”石慧牵着霍嬗从内室走出来,悠然问道。
“母后救我!”迎阳公主见了石慧,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冲到石慧身边道,“父皇要将儿臣嫁给方士,儿臣只想守着宗儿不想嫁人,求母后求我。”
“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嫁不嫁都该是你自己做主,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平阳姑姑来府上说,陛下已经为儿臣择选了夫婿,与儿臣商议将宗儿交给她抚养。”
“这倒是奇了,陛下为你择婿,本宫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如何平阳长公主倒是知道了?便是陛下要为你择婿,我大汉的好男儿何止千万,如何会选了一个装神弄鬼的方士。”
“儿臣不知道,平阳姑姑连名字都说了,是个叫栾大的,想来不是骗儿臣的。”
“栾大?”
“我倒是听说过此人,据说是这次陛下泰山封禅时,乐成侯推荐的方士。”长平侯夫人解释道,“陛下身边的方士来来去去极为频繁,娘娘又素来不爱听这些,只怕还不知道此人。”
长平侯夫人刘玥原是石慧手下的密探,后来嫁给了卫青,依旧以长平侯夫人的身份周旋于长安贵妇圈中,为石慧把握朝内外的讯息。
“是乐成侯丁义所荐?”石慧拍案道,“岂有此理,看来丁义是没有将本宫的话放在了心上。”
皇帝笃信长生之道,这些年身边的方士就如韭菜一样割掉一茬又一茬,石慧也没有许多闲工夫理会。
当然也不会全然不管,早些倒是劝过皇帝方士之言不可信,皇帝不听,石慧也没有继续理会。那些方士若只是与皇帝论些神鬼之事博个小福贵倒是无妨。可若是太贪心了便免不得要玩掉了小命。
前几年,给王夫人招魂的李少翁不就是太过于贪心,被揭穿了骗术,让皇帝处置了吗?只可惜这些方士的骗局被揭穿后,也没见皇帝从求仙问道的坑你爬出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喜欢求仙问道,宠幸方士,便有些大臣以此讨好皇帝,这乐成侯丁义就是其中佼佼者。然臣子讨好皇帝本是常事,石慧若以此迁怒,不知多少人要倒霉,便也睁一眼闭一眼。
不想前几年,丁义竟然将一个叫楚服的女巫推荐给窦太主,言说楚服能够令皇后诞下皇子。窦太主大喜,便带着楚服进宫。石慧知道此事,将楚服逐出,斥责了窦太主一番,又下旨申饬乐成侯,言明他若再向宫里推荐方士女巫,必治其死罪。
“丁义此人善于媚上,只怕是为了讨好陛下之举。这位栾大听说是当年文城将军李少翁的师弟。”
“陛下从泰山回来,本宫倒是听说陛下又招了几个新鲜面孔,确实没有留意这些人的名字。” 石慧顿了顿道,“当年李少翁是被揭穿骗术,让陛下处决的。栾大是李少翁的师弟,竟然还能哄得陛下相信他所谓的法术,看来却有几分本事。”
“母后,儿臣、儿臣如何是好?”
“慌什么?就算陛下真的已经降旨赐婚有如何?”石慧冷笑道,“死个把驸马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影响你以后再嫁。”
迎阳公主闻言,顿时愣住了。
当利公主、诸邑公主、阳石公主:……母后超可怕!
“母后,儿臣不想嫁人!”
“本宫说了,作为寡居的公主,你大可自己决定是否再嫁。”石慧又道,“便是养个小男人在身边也无妨。”
当利公主立即想到了姑婆窦太主,元朔年间,姑祖父堂邑夷侯陈午过世。窦太主出孝后却迷恋上了一个美少年董偃,出双入对不止,还供养董偃读书。
曾有官员为了此事参过窦太后,甚至言语之间牵扯到皇后。后来,那个官员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帝后也没有因此干涉窦太主养小面首。若非董偃作死勾搭上皇帝,姑侄同一个男宠,触怒了皇后娘娘,大约那位董君如今还能富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