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周仲英望着漆黑的密林,把玩着手上的两枚铁胆不知道在想什么。
“爹爹,这么冷,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烤火?”周绮起身走到周仲英面前道。
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张召重带人住在那里。他们不能与官军照面,便只能露宿野外了。
周仲英回头看到女儿娇美的脸,一时有些愣然:“你自己去就好,不必管爹。有些事,爹需要好好想一想!”
许是人老多情,看到多年基业付之一炬,周仲英到底有些不舍。不过他也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铁胆庄的这份基业就注定守不住了。
于其因背负造反之名被朝廷上门抄家灭族,不如自己先动手。金蝉脱壳,也能保得全庄人性命。
周绮见父亲心情不好,便跑到了石慧面前道:“娘,我爹心情不好,娘你安慰安慰爹吧。爹最听娘的话了!”
周仲英在外是一言九鼎,发起火来,弟子和儿子都吓得要死。可是,对于自己的老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周大奶奶是个爽利性子,不同于时下夫为妻纲那套,老爷子敢摆架子,她就敢当面埋汰。
周仲英不是细致的性格,其实周大奶奶也是如此。只看周绮和周英杰这性子就知道是周仲英和周大奶奶亲生的了。
石慧抬眸看了一眼周仲英,将靠在身上的周英杰交给周绮,走了过去,她确实需要和周英杰聊一聊。
周仲英听到脚步声,回头默默看着石慧:“你来了!”
石慧点了点头:“老爷子知道了?”
周绮和周英杰都不是心细的,加上他们是晚辈,又遇到这番变故,没有多想是正常的。可任慈能够凭借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分辨出她,周仲英与周大奶奶二十年夫妻,对于老妻的变化怎么可能全无察觉呢?
只是,周仲英与任慈不同的时,任慈知道背后的真相,周英杰却全无所知。既然不知道灵魂之事,对面除去性情不同,完完全全一样的身体,谁又能够想那么多呢?
“你并不是什么拳师的女儿对吗?”周仲英沉声道。
他娶妻子的时候,只知道妻子的娘家是拳师。不过他们成亲没有多久,妻子娘家人就相继没了。因为这样,周仲英对岳家还真算不得知根知底。
周仲英能够想到妻子如此变化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二十年来她一直隐藏了真实性情,甚至武功来历;二、因铁胆庄的变故,性情大变。
然而就算性情大变也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一个人的武功、智谋以及阅历。
“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有些秘密是不能说的。”石慧低声叹了口气道,“老爷子只需知道,我永远不会伤害绮儿和英杰便是。”
周仲英点了点头。不管妻子是否真的隐瞒了身份来历,她都是自己一双儿女的亲生母亲。到了他这个年纪,许多事情已经看开了。有些真相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周仲英并没有继续追问更多,石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歉然。不过,做为任务者她是不能透露任务背后的真相的。
周大奶奶不想自己的儿子这样死去,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无可指摘。然而无论是周仲英、周大奶奶和石慧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只能说这是命运的捉弄吧!
“啊~”本来坐在孟健雄身边烤火的童兆和突然大叫了起来,“解药,求你给我解药。”
石慧每次都只给童兆和一日的解药,还要等生死符发作,才给他。如此不过三两次,童兆和就乖的像小猫小狗一样了。他既不想承受生死符的痛苦,也不愿意像万庆澜一样变成废人。于是,他只能竭力讨好石慧,希望能够为自己的小命求得一线生机。
石慧取了一粒解药给安健刚,安健刚走过去将解药喂给了童兆和。再次领教了生死符威力的童兆和吃了解药,便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敢打扰众人。
这一路上倒是多亏了童兆和引路,他们才能顺利追上了张召重的队伍,掌握了对方的行动路线。
“师娘,朝廷鹰爪人多势众,我们只有几个人,还带着小师弟和文四夫人,要劫囚只怕不易。”安健刚担忧道。
“世上哪有那么多容易做的事情。不过,你说的,我也明白。”石慧淡笑道,“既然对方人多,少不得用些非常手段了!”
趁着张召重夜宿镇上,他们休息了半宿,便连夜赶到了张召重前面,以重金买下了路边的一家茶铺和他们的旧衣。
张召重没有见过周绮,石慧直接让她换了百姓的衣服,又让孟健雄和周英杰易容改装,扮作祖孙三人。
周绮见石慧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在周英杰脸上涂涂抹抹,周英杰就变了一个模样,从一个富贵人家小少爷变成了乡下野小子,不由大呼惊奇。
“娘,为什么不让爹爹易容改扮,却让大师兄扮爷爷?”
“你爹是一庄之主,身上威严太重。张召重为人精明,只怕会看穿。”石慧回头看了一下孟健雄道,“健雄,张召重见过你,到时候你就扮作年老耳聋坐在灶下烧火就好,由绮儿出去招待。”
孟健雄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周英杰道:“师娘,张召重也见过小师弟,还说过话。让我和师妹去就好了,没有必要让小师弟冒险。”
“祸是他闯下的,哪里有大家忙碌,让他置身事外的道理。”石慧瞥了一眼周英杰道,“等他们到了,只要将大部分人引入茶棚,这事就成功一半了。老爷子和健刚埋伏在外面,对付没有进来的人,救出文四当家即可。”
当日,张召重一行到铁胆庄抓人,周大奶奶在后宅并没有与他们照面。担心孟健雄三人出差错,石慧换了衣服,扮作路人坐在茶棚之中。
周绮忍不住问道:“娘,我们真的不将蒙汗药下在水中吗?”
“张召重是老江湖,没有那么容易上当。”石慧道,“放心就是,我心中有成算。”
等了两个多时辰,路过的茶客已经招待了几拨人,才远远看到张召重一行压着囚车行来。
“张大人,前面有个茶铺,让兄弟们歇歇脚吧!”
张召重眺眼望去,却见小小茶铺只要一个客人坐在里面,看起来生意颇为萧条的样子。
“那就歇一歇吧!红花会只怕已经知道文泰来在我们手上,大家小心为上。”张召重点头道。
众人得了允许,各个惊喜非常,令士兵看好囚车,大步向茶铺走去。茶铺不大,不过四五张桌子,他们人多,却没有许多位子。
其中一名清兵立即走向了茶铺中唯一的客人,趾高气扬道:“这个茶铺我们包下了,你走吧!”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这茶才喝到一半,不好吧!”石慧道。
“啰嗦什么!还不快滚!”那人闻言,便动手来推,他的手碰到桌角的包裹,包裹立时散落在地上,却是一包银子。
几个清兵顿时双眼放光,快速将石慧围了在了中间。
张召重带人进门落座,只是望了一眼,淡淡提醒道:“不要误了正事!”
“张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张召重看了一眼石慧,没来由想到了童兆和和万庆澜。这两人说拿了陆菲青那封信的副本说去铁胆庄化些银子路上花销,却三天没有归队。
也不知道他们从铁胆庄要了银子,想要私吞,亦或是遇到了红花会的贼人。
“诸位客观喝茶!”周绮见茶棚骤然多了许多客人,便提着茶壶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荒村野店,竟然还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张召重看了一眼周绮,突然道。
“张大人莫非是动了凡心不成?”他身边一人笑道,“待这次回京,皇上必要赏赐。到时候张大人向皇上求几个美人就是了。”
周绮听到两人话语,心中不屑,却手脚利落地倒了差。
“姑娘,你们这茶馆只要茶不成?”
“还有茶叶蛋,几位客官可要试试。我爷爷煮茶叶蛋可是最好吃的。”周绮抿嘴笑道。
张召重下意识看了一眼草帘子后的灶台,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老者坐在灶下烧火。
“老板是怎么做生意的,既然有吃的还不快送上来。”
“弟弟,给几位客官那些茶叶蛋来。”周绮高声喊道,就见一个穿着葛衣的小少年,端着一锅茶叶蛋摇摇晃晃从灶台后走了出来。
“你可不要打了蛋!”其中一个清兵闻到香味,迫不及待地抢过了周英杰手上的铁锅。
角落里,石慧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银子,围着他的清兵也迅速去捡地上的银子。
石慧微笑道:“多谢——”
话没说完,其中一个清兵就一下子夺走了她桌上的包裹,另外两人还来抢她手中的银子。
“哎,你们怎么抢我银子?”
几人闻言不由笑道:“你这婆娘倒是有趣,带着许多银子出门,可不就是要人来抢吗?哈哈~”
“咱们可是镶黄旗的旗人,花你几个银子是看得起你!”
“你们这样子,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哈哈~她竟然和大爷说报应!报应,难道上天还会打个雷劈死我不成。”
“上天不会打雷劈死你,不过人却可以杀死你!”石慧悠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