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性子鲁莽,本因口角在外惹了是非,周仲英亲自前往说和。因挂念庄内的事情,事了之后,周仲英骑了快马回来,周绮却走在后面。
未曾想,周绮却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倒在路边的骆冰。
周英杰说漏嘴,以至于清廷的人找到了文泰来三人藏身密室。清兵打开密室,三人以为铁胆庄出卖之故,文泰来知道自己才是清廷的主要目标,便自己断后,让同行的十四当家“金笛秀才”余鱼同带着骆冰逃走。
骆冰和余鱼同既然已经逃出铁胆庄,却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变故,竟然分开了,以至于骆冰重伤晕倒路边。
周绮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铁胆庄素来以仁义为先。周绮见一女子孤身晕倒路边,就将人带回了铁胆庄。
“带我去看看!”
周绮将骆冰安置在自己院中,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看。
“娘!”周绮见石慧进门,忙迎上来道,“娘,你的肩膀如何伤了?”
“你这几日不在家中,庄内出了许多事情。小红,你与大小姐去外面,将庄内近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小姐。”
“是!”周绮满心疑惑,却依言与小红去了外间。
周家一儿一女虽然自幼娇宠,但是周英杰畏惧父亲,周绮却素来不怕父亲发火,唯独对于母亲的话到能听进去些。
石慧走到了床前,见骆冰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双颊却有红晕,这是外伤失血,虚火上升的缘故。
“文夫人的伤势如何?”
“外伤颇重,失血过多,加上急火攻心以至于晕厥。”
石慧在床前坐下,伸手拨开骆冰的衣领,颈部竟然有新鲜的吻痕。
文泰来和骆冰来铁胆庄避难,行事紧急,又有余鱼同一直在一起,绝不会有心思亲热。那么是什么人吻了骆冰?
根据周大奶奶的记忆,文泰来和骆冰感情甚笃,可谓是生死相随。当初文泰来让骆冰与余鱼同先逃,骆冰都是不肯,是余鱼同竭力将她拉走。既然骆冰满心满眼爱着自己的丈夫,那么这个吻痕很可能是被人用了强。
骆冰虽然受伤,但是她的飞刀也不是吃素的。一般人如何能够近到她身边,行此孟浪之事?
更不要说,当时骆冰是与余鱼同一同逃出铁胆庄。若说他们分开是要留下一人监视清兵动静,一人回红花会求援也并非不可。可是骆冰伤得如此之重,照顾自己尚且不能,更不要说做这两件事了,按理说余鱼同不会留下她一人。
在最初任务之中,石慧对每个故事都深信不疑。可是随着任务越做越多,一个个故事成为真实世界之后,石慧便不愿以书中的故事来猜测一切。顶多是将这些作为一个寻求真相的线索,而非直接将之视为真相。
可是如今无论是故事,还是现实的证据都显示出余鱼同似乎对骆冰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如此也能解释为什么两人会在这种时候分道扬镳,骆冰更是怒火攻心晕倒路旁。
“可是开了药?”
想到之前石慧拿出的黑玉断续膏,王大夫将自己写好的药方取了过来。
石慧看了药方,提笔增减了几味药材:“我哪里有上好的外用伤药,稍候让人送来,给文夫人用上吧!”
王大夫看了药方,石慧减掉了伤药,在补气益血的方子上加了安神的药。骆冰认为是铁胆庄出卖了他们,若是醒来,只怕还要分神应付。故而石慧在她的药中加了安神之药,让她睡上一觉,正好有利于养伤。
“老夫明白了!”
“王大夫让药童将药包好交给我的丫鬟就好。稍候去账房领些银子,回乡一阵子吧!”
“大奶奶这是要辞退老夫吗?”
“王大夫误会了,您在铁胆庄多年,并未做错事,我们又如何会辞退您。只是铁胆庄不日将有一场祸事,劳您暂且回乡修养一阵。铁胆庄若能渡过这一劫,自当再请您老回来。”
“既然如此,老夫更加不能离去。庄主待我们恩深义重,我们怎能在此事弃铁胆庄而去。”
“除却您,庄内其余人等,若能回乡,都会回乡,就是无处可去的庄丁仆役,老爷也会安排他们出去避一避。王大夫不必如此。”
王大夫闻言,自回药房亲自配了骆冰的药,又另外配好了伤药之类,送到石慧手中。
周仲英的三个弟子已经将庄内财物细软收拾妥当。宋善朋不会武功,自带着庄内可靠的管事,带着庄内财物和庄丁仆役分批撤走。因骆冰和周英杰都需要人照顾,石慧将身边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小红、小月留下。
到了次日天亮,偌大的铁胆庄只剩下周仲英、石慧、周绮、周英杰一家四口,周仲英的两个弟子孟健雄、安健刚两个丫鬟和昏睡的骆冰。
“健雄,让你准备的东西可有准备好?”
“师娘,弟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孟健雄眼中露出几分不舍,“只是,我们一定要如此吗?铁胆庄到底是多年基业。”
“与其毁在敌人手中,不如自己动手。”石慧道,“只要人在,铁胆庄就能重新立起来。”
“咱们铁胆庄在西北也是有些威名的,朝廷未必敢对我们下手。”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朝廷不出手,自也有人出手。朝廷若不出手,只怕红花会就该找上门了。”
“文四当家虽然在铁胆庄被捉走,但是咱们也并非不讲义气,不愿维护。那红花会难道就如此不讲道理。”孟健雄愤懑道。
“咱们既然应了陆道长所请,藏了文四当家,这人没藏住,就是我们的过错。就算红花会不计较,老爷子在江湖上那点名声只怕也要毁于一旦。老爷的性子你也知道!”
都说周绮和周英杰鲁莽好强,其中性格却大多源自于父亲。周仲英行事周正,若真被人误会是出卖朋友的卑鄙小人,只怕能郁结而死。
周家既是江湖出身,如今既然落了把柄在张召重这些人手里,少不得一条道走到黑。现在张召重急着押送文泰来去京城尚且顾不上,以后难保再以此事挟制铁胆庄。
石慧的性子自是不愿受制于人。
只是要周仲英这把年纪再舍弃铁胆庄的家业,浪迹江湖,白手起家,到底有些不舍。石慧让孟健雄暗中备下火油等物,便是要给他破釜沉舟的决心。
石慧正与孟健雄商议接下来的事情,却见周英杰快步跑来:“娘,那些坏人又来庄子上了,安师兄不许我出去。”、
周英杰年幼,如今庄内又是多事之秋,石慧便令小红跟随左右。听了周英杰没头没尾的话,石慧便将目光落在了小红身上。
“大奶奶,是之前来过庄上的鹰爪童兆和和万庆澜。”这两人本是江湖中人,如今却做了清廷走狗。
石慧看来孟健雄一眼,轻笑道:“看来是小鬼上门了!”
“他们已经抓到了文泰来,为何又来庄上?”孟健雄不解道。
“见了自然知道!”
石慧牵着周英杰向前厅而去,到了前厅却并未入内,只站在帘后听周仲英招待二人。
原来当日,武当陆菲青引荐文泰来三人到铁胆庄避难,却是写了书信。这封书信文泰来没有交给铁胆庄,他被捕之后,就被张召重搜了去。
童兆和和万庆澜投身朝廷为的不过是荣华富贵,乃是势力小人。陆菲青武功高强,又来去无踪,他们不敢去追捕领功,商议后便想着以此敲诈勒索铁胆庄一笔。
石慧站在帘后,只听到万庆澜笑道:“我们久慕周庄主之名,都知道庄主乃是仗义疏财之人。这封信落到朝廷手中,庄主也知道后果如何。如今我等想与庄主交个朋友,少不得冒险为庄主毁去书信。只是——”
“只是什么?”周仲英冷哼道。
想到童兆和等人到铁胆庄拿人,丝毫没有将铁胆庄放在眼中,周仲英已是不满。事到如今又被老妻劝着遣散庄丁,去救文泰来以全周家之名,以教孩儿之义,这边是造反之名。细思起来,误伤妻儿,舍去家业,走上这条路,全因童兆和等人而起,周仲英心中已经恨极两人。
万庆澜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仲英神情有异,嘴角微扬:“这次兄弟们出京办差,路上花销甚多,烦请庄主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周济一二。周庄主家财百万,想来也不吝舍兄弟门十几二十万花销花销。常言道:花钱消灾,小财不出,大财不来嘛!”
周仲英闻言越发怒气难抑,冷声道:“铁胆庄虽有薄财,周仲英也非小气之人,只是我周家向来不结交无耻之贼。”
石慧侧首低声对孟健雄道:“你与绮儿守住厅门,莫要让这两个鹰爪脱身。只怕文四当家的下落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
“是,师娘!”孟健雄自退了出去,叫来周绮守在厅外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