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院休息了一夜,石慧准备去衙门,却发现白飞飞、王怜花和朱七七带着朱八已经准备好马车在等她出发了。
“你们几个不自己去玩,守在这里做什么?”石慧讶然道。
“王怜花说石姨要去调查王记成药的那件案子,我们想要一起去。”朱七七撒娇道,“石姨,你就带我们去长长见识么!”
石慧略有些无奈道:“我今日要先去衙门看尸体,那可不好玩,小孩子家家去做什么?”
白飞飞和王怜花也就罢了,早就一只脚踏进了江湖,也算是见惯了血。尤其,王怜花这两年一直在学习易容和医术,石慧甚至打算年后让他跟着洛阳的仵作一段日子,通过协助仵作验尸,更加细致的了解一下人体结构问题。
可是朱七七和朱八却没有经历过这些,莫说验尸,只怕光看到尸体都会吓得晚上回去做恶梦。
“要是害怕,我们只在门外等着就是了。”朱七七道。
王记成药案早已经在杭州闹得沸沸扬扬。前些日子受害者的家属们聚集在衙门前要伸冤。后来还是朱家出面作保劝服受害者家属静待衙门的调查结果。
王记成药卖的都是一些简单地如小柴胡丸、板蓝根、益中补气丸之类治疗风寒感冒等小病小痛的成药。这些药本身所用药材都没有什么毒性,就是少量原材料具有毒性也需要长期服用才不妥。
若说吃这些药会死人,朱七七是不相信的。一个人还能勉强说体质问题,接二连三出事就不正常了。
朱七七自遇到石慧之后,凡有个头痛感冒,用的都是王记成药,对于这些价格平价的药丸、药散推崇备至,自是不信这些药吃了会死人。
若非如此,就算石慧于朱家有些恩情,朱百万也不敢轻易为王记成药作保。概因,朱家上下都已经对王记成药颇为习惯。甚至因为朱七七与白飞飞和王怜花要好的缘由,还能拿到一些没有量产的珍贵成药。
药方绝对没有问题,若真是王记成药的关系,那边是只要过程有什么问题。但王记成药只在洛阳建了一个制药作坊,作坊的成药每个批次都会同时销往不同的药铺。如果药在作坊出现问题,怎么可能只有杭州的百姓吃出问题呢?
可若说有人陷害,也不实际。就算有一两个奸商如此狠毒也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出手。这么多人陆续出事,看起来倒像是有人报复。
因朱七七姐弟坚持要一起去衙门,石慧无奈便带着他们一道去了衙门。知府事务繁忙,自然不会亲自过问细节,衙门派了一位何捕头负责此案。
此案一发,朱家就已经帮着打点过衙门上下,何捕头见了石慧很是客气。对于石慧一来就开门见山要看尸体,何捕头虽然觉得意外,却并没有拒绝,还让身边的捕快通知了府衙的仵作。
存放尸体的冰窖就在殓房后,两名衙役将尸体从冰窖抬到了出来。
随何捕头到了殓房外,负责此案的许仵作已经等在殓房,正指挥粗使仆役将存放在殓房后冰窖中的尸体抬出来。
服用王记成药出事的受害者共有九人,其中三人身亡,余下六人却没有性命之忧。
第一个受害者死在三个月前,自然已经下葬。第二个死者和第三个死者虽然在差不多时间出事,但是第三个死者是个鳏夫没有亲人,尸体还留在衙门,第二个死者尸体却被家人强留下,许仵作只勉强做了简单的检查。
当盖在尸体上上白布掀开的时候,露出的就算一张发青发白的僵硬面孔,朱七七吓得差点尖叫出来。死者虽然已经死了月余,但是因为天气寒冷有放在冰窖的缘故,腐烂并不严重。可就算这样,死了一个月的人都不会好看。
“不是让你们在外面院子里等吗?”石慧看着趴在门框上的姐弟二人有些无奈道。
“石姨偏心,飞飞姐姐和怜花哥哥都可以看,为什么我和七姐却要在外面等?”朱八嘟着小嘴道。
“你姐姐没见过这些只怕会吓到,至于你呢——”石慧伸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等你和怜花哥哥一样大再说吧!”
“我长大,怜花哥哥也会继续长大,怎么可能和他一样大?石姨诓我!”朱八抗议道。
“你这小不点倒是心思多!等你和怜花哥哥现在的年纪一般大,就勉勉强强可以留在里面了。现在明白了么?”石慧道,“你若再偷看,我就点了你的穴道,把你放在院子里冻一冻。”
朱八闻言,立时笑嘻嘻拉着朱七七离开了门,站到了外面。
石慧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回头问道:“许仵作之前验尸可以什么发现?”
“这具尸体包括被家属领回去的那具,都没有任何外伤,口腔有毒物反应,然后在他们没有吃完的药散都分别发现了毒物。”
“可知道是什么毒?”
“那具不在衙门的尸体口中之毒为砒霜。至于这一具,恕小的眼拙,只知道不是砒霜,具体是何毒药却不知道。”许仵作歉然道。
天下毒物千千万,就算石慧这样的制毒高手也不敢说识得天下之毒,仵作不能分别其中毒物也不能算失职。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砒霜是最常见的毒药,一般药店都可以买到。因为砒霜是剧毒,只有经验老道的大夫敢开,但是百姓也时常会购买砒霜毒老鼠。然而眼前这个死者口中毒药,仵作却无法分别,可见不是常见的毒药。
两个死者既然差不多时间死的,为什么一人用的是常见的砒霜,另一人用的却是颇为罕见的毒药呢?
“尸体可有解剖?”
许仵作犹豫了一下:“开膛剖肚乃是大不敬,不是万不得已,小的不敢如此。”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死有全尸,入土为安非常看重。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家属的同意,仵作是不可能随意给死者解剖的。
“既然来了,花儿先看看吧!”
王怜花闻言取出一双薄皮手套戴好,开始检查尸体。尸体刚从冰窖取出来,外面还结着一层薄冰。这殓房非常空旷,比之院子里暖和不到那里去。在这样的环境下,普通人只怕手都不灵活了,也幸亏王怜花是习武之人。
何捕头和许仵作只看着那玉容雪肤的小公子,将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仔仔细细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检查了一遍。然后又从口腔中刮了一点东西出来查看,甚至还凑到鼻尖闻了闻。
“并非中毒而亡。”王怜花抬头道,“若是没有猜错,他是被江湖高手以碎心掌之类武功击碎了内脏,不过这需要开膛才能验证。”
“只怕内脏已经腐烂,不容易检验了。”许仵作连忙道。
一具尸体,最快腐烂的就是内脏,然后才会是皮肉。这具尸体外表腐烂虽然不严重,但是内脏毕竟烂的更厉害。
“总是要看过才知道。”王怜花道。
白飞飞递了一把刀给他,王怜花动作敏捷地划开了尸体的皮肤。他的内脏虽然腐烂的厉害,但是肝肺勉强还能看清形状,可是心脏却已经彻底成了一堆碎肉。正常来说心脏腐烂应该比肺略慢一些,但是现在肺还是完整的了,心脏却已经成了一堆烂泥。
“看来死者果真是被人震碎内脏而死。”许仵作道,“但是当时小人并没有发现死者有内伤的特征。”
只是一般人因内伤而死,仵作也该很容易发现。这具尸体死了不到半天就已经被送来衙门,按理说仵作不可能看不来才是。
“那只有一个可能!”石慧顿了顿道,“出手的人是个绝顶高手,他以碎心掌击碎死者的心脏,但是死者的心脏却没有立即碎裂。在这种情况下,若非懂得武功的仵作是不可能发现其中的破绽的。”
“伤在碎心掌下,就算最初心脏没有破裂,若是晚一两天再查,必定会有所发现。”王怜花幽幽道。
王怜花说完,取出针线将尸体缝合,甚至弄了一张易容的材料,掩藏了这道伤口。
许仵作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看到王怜花的动作,又不免生出几分向学之心。
“能够将碎心掌用到这个境界的人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掌上功夫,这样的高手,江湖中绝不会超过十人。”白飞飞道,“师父觉得会是什么人?”
“莫要妄下定论,我们再去看看另外两具尸体。”石慧道,“烦请何捕头带路。”
“请允许小人同行!”许仵作立即道。
“有劳许仵作了!”石慧并没有拒绝。
何捕头和许仵作引路,一行人到了城东一条小巷。这条巷子略有些破败,能够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富裕之辈。
“巷尾最后一家就是方才的死者何老倌的家,何老倌隔壁挂白幡的是另一名死者方铜。”何捕头站在巷中,介绍道。
“原来两名死者还是邻居?”石慧若有所思道。
“可不是,方铜与何老倌虽然是邻居,平时关系却不好。吵了一辈子,最后却同一天死了,阴阳路上倒是可以作伴了。”
这两个死者方铜是早上被家人发现死在床上,何老倌却是傍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