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做事素来无忌,不说他们不会特意去解释白垣不是他们杀的,就是解释了,其他人也未必会信。尤其是过去十几年,明教处于分裂状态,把罪名扣在明教头上就更容易了。江湖上流传明教杀了白垣,只怕就明教中人都这么认为。
鲜于通自忖白垣之死除了他这个凶手并没有人知道,可见石慧说的笃定,又有几分不安,下意识扣住了手中的折扇。他倒是想跳出去直接杀了石慧灭口,但没有人见过这位石教主出手,又有谁知道她的武功底细呢?
鲜于通的纠结,华山二老却不知道,见石慧意有所指,虽也觉得事情有些失控,然到底还是更关注真相。
高老者怒声道:“只要石教主能够证明真凶却如你所言并非明教中人,我华山与明教多年恩怨就此了结。”
“多年来明教与各大派都有旧仇,如崆峒、昆仑,错先在明教,我们今日也绝不避讳。然于华山恩怨,真要说一说却是华山先负我明教,就算要了结这段恩怨,也该由明教做主。”石慧轻笑道。
“好!只是石教主既要指出凶手,也许拿出证据,可能空口白牙的诬陷。”瘦老者道。
“这是当然!”石慧目光转向了鲜于通道,“杀害白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垣的师弟如今的华山掌门鲜于通。”
“妖女,你血口喷人!”鲜于通不知道石慧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可是更怕她手中有证据,竟然不顾不许动武的约定,率先发难。
“怎么,鲜于掌门想要杀人灭口?”石慧随手挡下鲜于通的攻击道,“真相,鲜于掌门不想听,但我想华山其余弟子尤其是白垣的儿子定是想要知道的。”
华山派以剑法闻名,鲜于通却随手不离一把扇子。鲜于通的折扇越刺越急,然而石慧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鲜于通一连攻出十几招,竟连她的衣袖也没有触及。
不仅如此,石慧还能气定神闲地继续说话:“华山掌门鲜于通少年时,对一苗女始乱终,那苗女气他负心薄幸就下了金蚕蛊毒,逼他与自己和好。鲜于通中毒后偷了苗女两对金蚕逃出,恰好遇到了前往苗疆采药的敝教蝶谷医仙胡青牛。胡青牛不仅救了他的性命,还与他义结金兰。然而此人却暗中诱骗了胡青牛的妹子胡青羊,令其怀孕后又将之抛弃,致使胡青羊自尽而亡。此事被其师兄白垣得知,欲告之师父。鲜于通为了华山掌门之位和掩盖丑行,以金蚕蛊毒害死白垣,嫁祸给明教。鲜于掌门,你说本尊所言可有半分虚假?”
鲜于通已经汗如雨下,若说他被胡青牛所救那段是胡青牛告诉对方。他从苗女手中偷得两对金蚕却绝对没有外人知道,至于以金蚕蛊毒杀死白垣,更是心中最大隐秘。
可是今日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却被人一一摊开来说,对方就宛如亲眼所见一般,如何不令他心惊?
如今只有一条路,便是杀死石慧灭口,以《九阴真经》为引,煽动各派联手对付明教了。只要明教在这里败了,就算有人对白垣之死有疑问,又有谁会继续追究呢?
他的武功不如石慧,可是他有金蚕蛊毒。金蚕蛊毒无色无形,便是没有武功的人也能用之害死武林高手,令人防不胜防。心中既然有了决断,鲜于通暗暗扣住了折扇上的机关,厉声道:“妖女,莫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鲜于掌门,你不该出手,更不该将杀白垣的证据带在身上。”却不知石慧早就等着他出手,甚至害怕他不出手。
若是他不出手,那只好从各大派中找一个德高望重之人要求看一看鲜于通的折扇了。然鲜于通到底是华山掌门,虽然只是检查折扇亦如同搜身,只怕最后坏了今日之会的初衷。
如今鲜于通主动出手,石慧确实正中下怀。
鲜于通扣下机关,石慧挥掌而出,强劲的掌力将他暗器之中射出毒粉悉数逼了回去。鲜于通想要闭气,只是这金蚕蛊毒剧毒无比哪怕闭气只要沾染上了也是立时中毒。
鲜于通闻到一股香甜之气,顿时惊恐不已。金蚕蛊毒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当年若非那苗女盼他回心转意,下的分量轻,他也不能撑到遇到胡青牛。可是今日他有杀人之心,却是用足了分量,没想到会自食其果。
“烦请少林空智大师和武当张真人检查一下鲜于掌门的随身折扇,当可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阿弥陀佛!”空智念了一声佛号,与张三丰一同走向了鲜于通。
鲜于通中毒之后,浑身无力,那把折扇就落在丈外。石慧并不去触碰,便是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做手脚。空智捡起折扇,寻摸到机关,对着草地射出一波毒烟,那一片草地瞬间枯萎,化作焦土。
鲜于通已经倒在地上,双手在自己脖子上乱抓。想要扼住自己的脖子,却因中毒无力,只留下一道道血痕。金蚕蛊毒之所以并誉为蛊毒之首,便是其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之故。
“好厉害的毒!”空智叹道,“十多年前,老衲也曾听说过金蚕蛊毒,却没想到竟是这等厉害。”
“鲜于通,如今你还不愿意说出实情吗?”
“是、是我杀了白垣,都是他不好,胡青羊是自杀,又不是我害死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师父!”鲜于通厉声道,“白垣,白垣都是你逼我的。哈哈哈~杀了我,快杀了我。”
“这个畜生,我杀了你!”华山二老闻言目眦尽裂,冲上去就要将之了断。
石慧飘然而出,挥袖挡开了二老的剑,迅速在鲜于通身上点了几下,又给他喂了一颗药。
“我华山清理门户,石教主为何阻拦?”
石慧揭穿华山派丑事,华山二老心中已经恨之入骨。只是有言在先,众目睽睽之下,到底不好反悔罢了。
华山二老的心思,石慧并非不知。人越老大约也越怕家丑外扬,不过华山二老已经旧不出山,就连其他五派对着二人也不甚了解,甚至叫不上名字。这次若非为了屠龙刀,只怕也不会下华山。
得罪这两个人石慧是不担心的,就算他们记恨在心也不敢再以此为由找麻烦。若是想暗中找点麻烦,明教还真不畏惧。
“今日开宴前,已有约定,不动武。鲜于掌门已经违反一次,难道华山派也全是如他一般不将天下英雄放在眼中吗?既是华山内事,就该华山自行处置,清理门户也不必当着大家的面。”
石慧随机召出王难姑令她处置金蚕蛊毒,务必确保不会再有人中此毒。石慧至少暂时压制了鲜于通所中之毒,王难姑也只是处理了他体表之毒,以方便看押他的华山弟子不会中毒,便丢开不管了。
白垣曾经留下一子,乃是华山派下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此次鲜于通的真面目被揭穿,此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华山掌门。任慈早已经令丐帮弟子调查过此子,白垣之子虽然年轻性格却肖父,乃是霁月清风、疏阔男儿。
若白垣之子做了华山掌门,又是明理之辈,就算华山二老记恨明教揭穿此事,他定然是心怀感激。到时,她与任慈暗中指点一二,华山派也能够成为抗元的一股力量。
华山派闹了个没脸,自将鲜于通押了下去。因依旧惦记着后续之事,却没有直接离开。也亏得这次来了华山二老辈分比鲜于通高,否则以鲜于通掌门之位就算被揭穿恶行,下面的弟子又如何敢处置掌门人。
“明教和华山的恩怨已经了断,那么与我崆峒派呢?”崆峒派五老中的老三唐文亮起身问道。
“唐长老莫要心急,明教和崆峒恩怨起于敝教谢狮王拳伤唐长老,抢夺七伤拳秘笈之事。既不是血海深仇,自有化解余地。事有轻重缓急,此事敝教自当给崆峒一个交代,现在却要先说说另一件事情。”
“老夫倒是要听一听什么事要排在此事之上。”唐文亮冷哼道。
“我们现在要说的却是一桩少林和武当的公案。”
少林和武当弟子闻言都集中精力,殷梨亭更是激动道:“石教主所言,莫非是关于我三哥之伤,和龙门镖局灭门案?”
“正是!”石慧应道,“我们前面提到朝廷对屠龙刀的秘密一知半解,故意将屠龙刀流入江湖,欲引来江湖纷争。屠龙刀虽然流入江湖,朝廷却一直没有放松监控,试图趁机捣乱。俞三侠为大力金刚指所伤,武当便一直以为是少林所为。龙门镖局灭门案,有人看到身形肖似张五侠之人出现,便以为是张五侠所为,是也不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空智叹息道,“大力金刚指却是我少林武功,然俞三侠也确非少林弟子所伤。”
“空智大师可知道早在百年前,少林曾有弟子流落西域之事?”
空智点头道:“百年前,却有一位元慧大师远赴西域,开创西域少林。然而西域少林专研佛法,武学早已经失传。”
“不错,可是大师却忘了当年元慧大师远走西域的缘由,乃是一位火工头陀偷学少林武学,击杀欺凌他的少林弟子叛寺而出。”石慧笑道,“这位火工头陀叛出少林之后亦去了西域,还创立了金刚门。”
空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据老衲所知,西域金刚门早已经消失了。”
“西域金刚门已经消失了,但是金刚门却还有门人在世,且已经投靠朝廷。重伤俞三侠的人就是金刚门传人假扮少林僧人所为,如今这凶手就在大都汝阳王府为奴。”
“那龙门镖局灭门案,莫非也是朝廷嫁祸五哥所为?”莫声谷忙道。
石慧自是知道龙门镖局的灭门案是殷素素做的,龙门镖局乃是少林俗家弟子。此事一出,少林会不会追着殷素素偿命不说,这笔账又要记到明教头上,石慧少不得装一次糊涂。
“发现汝阳王府中金刚门传人本是意外,至于龙门镖局的灭门案,那就不得而知了。敝教只查到案发之时,张五侠是在灭门案发生后才到龙门镖局的。”
“朝廷既然派人冒充少林伤俞三侠,再令人假扮张五侠血洗龙门镖局,挑起少林、武当之争也是可能的。”空性是个急性子,在旁听了许久,早就按捺不住。
他听到石慧为他少林洗脱嫌疑,心中便觉这明教也不全是面目可憎。石慧再说龙门镖局的灭门不是张翠山所为,便信了几分,还自动推断出了“凶手”。
“师兄,鞑子当真阴险,我们险些中了奸计。”空性怒道。
空智双手合十,捻着佛珠并不急着说话。他倒是宁愿相信这件事真是朝廷所为,可是心中到底有几分空落落。感情武当和少林打了许多年口水仗,都是一场误会。